陆慈看他一眼,嘿然笑道:“你不懂,掰弯了好勾肉。”
“……”
虽然工具不专业,但本着中西一体的原则,在外伤上陆慈还是懂点皮毛的,这缝合针的要是不带个弧,根本勾不住肉不说,还容易出豁口,毕竟人体不比布料,软的硬不起来,硬的软不下去……
总而言之,弯的就是好哇!
等做完了准备工作,陆慈拿着被掰弯了的绣花针,穿好了头发丝儿,就要开始缝口子了。
“你备着点儿,可能有那么点疼。”
“医慈尽管来吧,我忍得。”
那少年在经历过了酒精的洗礼过后,已经颇有些历尽风霜的感觉,此时整个人显得很有些轻松,一旁的近侍也是一脸的不以为意。
很显然他们两人,都没有明白陆慈所说的“有那么点”的真正含义,而且陆慈也完全忽视了麻药这一个环节,当然就算考虑进去了也是无济于事,因为发明麻沸散的华佗还没有出世。
因此,这就直接造成了一个相当惨烈的后果。
当陆慈第一针下去的时候,少年的脸色就不对了,喉结一动,一声惨叫闷在嗓子眼里变成了闷哼。
陆慈很明显地感觉到,少年的身体变得僵硬异常,因为触手的肌肉组织绷得跟块儿陈年老腊肉似的,针尖戳进去特别费劲。
陆慈拍了拍他的肩膀,非常职业化地安慰道:“没事没事,放松点,一点都不疼。”(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
少年咬紧牙关,双目圆睁,眼球上都布满了血丝,本来苍白的一张脸因为疼痛而再次充血。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陆慈手里的针尖扎进肉里,那尖利的一头似是锥刺一般拨动着肌肤下面的每一条肌理,每一次拨动都会毫不留情地挂住一块肉。
然而难受的地方并不止这一个,等那根针好不容易从肉里钻出来,后面带着长长的发丝会从方才钻出的小眼里穿过去,那种丝丝入扣的疼痒之感简直让他无所适从。
“要是疼的话,你就叫出声吧。”
“不,用。”那人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又没了声响。
陆慈见他腮帮子都青了,愣是没吭一声,一时又是佩服又是好笑,想不到这人好起面子来这么要命。
“公子!”近侍杞君敷完了药,正坐在一边守着这边的动静,见少年几乎有些狰狞的脸,担忧的神色溢于言表。
“我……没事,无,碍。”
“可是公子……”
“罢了,你,与我说话吧,兴许,好些。”
“诺,公子。”
陆慈暗暗点头,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眼下也没有麻药,这样的情况下缝合外伤简直跟用刑差不多。
人的承受能力毕竟有限,就算古人勇猛一点,神经大条一点,那也有个度,这样极端痛苦的情况下,要是能稍微分散一下注意力确实是可行的办法。
这叫什么?这叫精神麻药。
可是那近侍堪堪说出那三个字过后,便吭哧着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陆慈在一边看得干叹气。
嘴笨不是病,笨起来真要命啊!
想想还是自己亲自上吧,当先问那近侍:“你叫什么名字?”
“杞年亦。”那近侍不卑不亢道。
“哦,那我还叫你老杞吧。”
“……”
忽然想起一事来,问那少年道:“诶,你的名字叫恭子吗,老杞老这么叫你。”
话一出口,气氛一下子微妙了,只见那近侍满脸鄙夷地看着她,把陆慈气得呀。
其实也不怪陆慈这么一问,凭什么兴他两人把“神医”当名字,就不许她把“公子”当名字呢?
“……不是,我,叫驷。”
陆慈结结实实被雷了一个,原来早几年的港台剧的起名风格是从这会儿流传下来的。
“你说哪个驷呢,新华大字典里这个音的有二十二个呢。”(你是怎么知道的啊啊啊!)
“邓析子……有言,一言,而,出,驷,马……不能追;一言……而急,驷马……不能及。”
“就是马那个驷?”
“……准确的说,是……四匹。”
“你这名字也太……”陆慈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是嫌弃之色那是溢于言表,单从字面意思上理解,她并不认为四匹马比一匹马更有寓意。
那近侍实在看不下去了,愤愤道:“实在放肆,这是宿国的公子驷!”
“你说驷公子我也听得懂。”
原谅陆慈匮乏的历史知识,她很难明白这个时候公子这个称呼的真正含义。
“……公子乃是皇嗣,休得无礼!”近侍几乎有些抓狂了。
陆慈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得对“四匹马”好奇不已:“哟,想不到我还遇上了精英级的BOSS!”
这一激动,手上就拐了一下。
“四匹马”苦笑一声,笑到一半又变成了闷哼:“早已不是什么,皇嗣了,宿国已亡,我哪里,还有资格叫,公子驷,顶多叫,风驷吧。”
那近侍闻言立刻跪伏在地,恭声道:“公子万不可如此说,公子一日在,宿国便一日不亡,杞愿一直追随公子,只要公子到了智国,主家必然会助公子夺回故土!”
老杞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风驷却是苦笑连连,愣是不答话。
陆慈手上没停,耳朵也支楞着,听得老杞这番话也不由得翻个白眼。
他这就是一厢情愿,说好听点这叫空手套白狼,复国这种事,只怕就是亲爹亲妈才愿意帮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