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园里除了主楼以外面积最大的要数流觞阁,流觞阁曾是茶室,但现今是黎言的书房。黎言搬进庆园的时候,陈晓秋把她那堆在库房里几十年都不带拿出来的“老古董”全给了黎言,那些瓶瓶罐罐的,宋斯文看了都火大。年年收拾、年年擦,关键是不用你擦它干嘛。
抛开宋斯文的抱怨,陈晓秋挑东西还是挺有眼光的,每一个花瓶几乎都符合庆园的审美标准。这些瓶瓶罐罐放在留园只能闲置在库房里,放在庆园就有大用场了。从花瓶到鱼缸,实在不能用的也被黎言拿来做花盆造景。
这些东西在宋斯文看来,收破烂的都不稀得要,真不知道黎言这个能买下庆园的有钱人怎么会要。后来黎言给出了解释,因为没钱。没钱是黎言的口头禅,只要是遇上有关于钱的事情,黎言第一句话就是“我没钱”。在节约方面,黎言若是排第二,那就没人敢排第一。庆园除了黎言住的主楼的装修是全新的以外,基本上都只是翻新加刷白,就连家具用的都是当时留在庆园里面的旧家具翻修、刷漆后再次使用的。
正夏南城的温度已经达到了四十度,但庆园的地理位置却让它的温度保持在三十度左右,是个避暑的好地方。陈晓秋和宋斯文、许秋恒被黎言接到了庆园小住,这几位长辈的到来也让庆园热闹不少。许秋恒夫妇和黎言住主楼,陈晓秋住在位于庆园西侧的清晏轩,宋斯文住在位于庆园西南方向的宸明阁,这两处都位于庆园的鉴云园内。
黎言曾在故人留下的与其友人的书信中了解了整个庆园的布局:“庆园,南城黎氏之祖宅也。大门由黄花梨木所制,呈黑色,铜环一对为扣,上有匾额题写‘庆园’二字。入门,正中为壁照,题写一联‘蘅芜苑冷清秋落,沧海月明一斛珠’,壁照前是一颗大型的太湖石。往右为主楼,主楼横跨庆园与鉴云园,为黎氏家主所住。清晏阁位于鉴云园正西,取自‘河清海晏’,为族中长辈所居;清晏轩正南方,为宸明阁,由未出阁者所居。主楼往右为庆园主园,以九曲轩榭为主景,正东流觞阁为茶室,取自‘曲水流觞’,九曲轩榭附有许多小房,通常为弟子所居。庆园正北为鸿楼戏院,黎氏先祖曾为皇室宗亲之家臣,回乡后念及皇室眷顾之情,故将戏楼建造于正北,以表恩谢。”
“如今庆园回到了黎家人手中,他若是知道了定会高兴……”宋斯文和陈晓秋吃完饭后在九曲轩榭散步,说起庆园在他们姐弟俩言语间总会提及黎言思念的故人。
“那是,毕竟是黎言把庆园拿回来了,对于他来说意义不一样的。”陈晓秋看着宋斯文,聊起了过往。“黎言是他养大的,说是舅甥,我倒觉得是父女。当年他可是多少女子日思夜想的‘黎哥哥’,有时候我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心酸,更何况是黎言听到那首小曲儿的时候。那首小曲儿是他一个字一个字教黎言的,那时候黎言应该还不到四岁,我第一次听到黎言唱那首小曲儿,我真的以为是他回来了……”
“二十年了!当年他也是正好的年纪,多少女子想嫁他,可不知道他爹是怎么想的,给他弄了个闺女回来……”宋斯文叹了口气坐在凉亭的石凳上,说起往事终归还是有写想不明白。
“黎老爷子可不是给他找了个闺女,黎言是给他做媳妇的。差了二十岁,一个长大了,一个也老了。师父说起过这事儿,黎老爷子是觉得养一个出来,总比那些个找的要有感情。就算做不成媳妇,那就当闺女,日后也不会亏待了他。”王令群曾和陈晓秋聊起过黎言和故人的关系,一开始也是如宋斯文这般不理解,但是随着岁月浅移,王令群也逐渐明白了当年黎荣祯的顾虑。那时的黎家,富可敌城,其子黎泽也是风头正茂的“角儿”,黎荣祯害怕娶进来的儿媳妇只是贪图黎家的家财,并非是真心待黎泽。
“我上一次见到他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在转角那个戏楼那……”宋斯文依稀记得上一次见到黎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黎家班没落,黎泽独自养育年幼的黎言。
“黎梦晗,这个名字二十年没听见过了。他念书不多,这名字却取得好。黎梦晗的小名叫言言,所以给她取的艺名叫黎言。二十年,黎梦晗被黎言替代,但是这两名字都是他给取的……”陈晓秋从未和黎言提及过她的身世,也从未和黎言提及过故人,她和宋斯文想起来都会忍不住落泪,更何况是作为至亲的黎言。
“知道这为什么叫流觞园嘛?”陈晓秋突然想宋斯文发问,“不是说取自‘曲水流觞’嘛?”宋斯文对突然来的问题懵了,陈晓秋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对于先辈来说是曲水流觞的意思,但是对于黎言来说是流觞等于留伤。她那时候太小了,基本不会记得,说的通俗点就是,黎泽就是她一辈子的伤。我和她一样,也不一样。我是我舅舅亲手送到留园的,她不是,但凡只要有一丝希望,黎泽都不可能会把黎言送走,所以我猜测……”陈晓秋没有在说下去,宋斯文也明白她后面的意思。虽然宋斯文接触黎泽也只有一两个照面,但是从一些小细节里看得出,黎泽对黎言真的是很疼爱。这世间有谁能舍得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虎毒还不食子。
说到这里陈晓秋的眼眶湿润了,她也想往好的方面想,但是以自己对黎泽的了解,若是不到万分不得已的情况,他是绝对不会把黎言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