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身边的床榻微微塌陷了一块。
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将她连被子一起拥进怀中。
为商焰做造型时喷上的纪梵希绅士魅力,此刻还没散尽,在静谧黑夜里,清冽的雪松像是伸出了一只小爪子,勾住了姜云晚脆弱的神经。
姜云晚没动。
商焰的唇落下来,在她耳后的皮肤轻蹭着。
“阿晚,我知道你醒着的。”
姜云晚心中微叹。
就如他了解商焰一般,商焰也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
“怎么过来了。”她有气无力地问了句。
自从分开住后,商焰从来不在她这里过夜,都是她去他那里。
商焰不喜欢姜云晚背对着他,伸手将她翻转过来,又解开了她的眼罩。
借着窗外漫进来的微光,深深看进她眼底。
“我给你发消息,不是说在家等我吗。”
“……”
姜云晚,“手机坏了,没看到。”
商焰沉默了好一会儿,也不知相不相信,只道:“明天我让顾许给你送个新的过来。”
几句话下来,姜云晚一点困意也没了。
“不用,有新的。”她强打起精神,转开话题,“你怎么进来的。”
商焰亲昵地捏了捏她耳垂:“用密码。”
姜云晚突然就笑了下:“哦,你还记得啊。”
那笑容在黑夜里有些模模糊糊,商焰蹙着眉,按开了台灯,想看得更清楚一下。
灯打下来,刺得姜云晚微微偏头躲避。
商焰手掌轻钳着姜云晚的下颌,转向自己,姜云晚就用乌灵灵的眸子与他对看,商焰什么也没寻着。
对视许久,商焰妥协似的微叹一声,将脑袋埋入姜云晚颈窝里,深嗅着她身上让他安心的气息,“我生日我怎么记不得。”
今晚上商焰赶回别墅区后,诺大的房子漆黑冷冰,姜云晚不在,手机也关机了。
打电话给顾许,才知道姜云晚回了长信路这边。
过来这一路,商焰是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划过十二点的。
他的情绪也始终处于一种难以自控的临界点。
直到他来到姜云晚家门口,不确定地用他的生日解开了姜云晚家的电子锁,那股无处排遣的慌乱和烦躁,才有所缓解。
这密码锁是商焰带姜云晚来看这座位于市中心的平层公寓时设置的。
那时商焰让姜云晚自己设密码,然后就看到姜云晚输入了他的生日。
这么多年了,姜云晚一直没换过。
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了。
商焰没等到姜云晚回答。
又抬起头。
只见姜云晚已经蔫蔫地又阖上了眼皮。
商焰用拇指轻轻拂过她的眉梢,嗓音里浸着股温柔缱绻的意味。
“还在生气?”
闻言,姜云晚才勉强睁开眼,嗓音因困意显得有些黏糊,“我有那么小气。”
不清不楚连当他床伴这种事都接受了,其他的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想起蒋思颖今晚的话,商焰眸光晦沉下去:“生日的事,不是我告诉蒋思颖的。”
姜云晚:“嗯,知道了。”
她太平静了,好像对这事一点都不在意。
商焰倏然有些愤怒,细听之下还有些委屈藏在里头:“阿晚,你就这反应。”
姜云晚轻叹声,还是强打起精神配合商焰,像是哄任性的孩子,“好,那你说她是怎么知道的。”
商焰无言。
他无法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原以为不会失望了,但在商焰的沉默里,姜云晚觉得心脏还是一直在往下坠。
现在是敷衍也不愿敷衍了吗。
商焰是孤儿,一个亲人也没有。
这世上还有谁,能神通广大知道他的生日。
除了他,还有谁能告诉蒋思颖。
不过都不重要了。
原本就准备在三个月后合约期到时就离开,不是吗。
纠结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
商焰也觉得没趣,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把气氛搞得更糟。
他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手指触到姜云晚皮肤时,眉心瞬息拧紧,姜云晚身上还是凉的。
他对姜云晚最初的印象就是像个元气的小太阳,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瘦了。
体质弱了。
没从前爱笑了。
小太阳身上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
商焰有些心疼。
进入房间抱着姜云晚一会儿,他身上已经暖和起来。
他撩开姜云晚的睡衣,将手伸进去,想帮她暖暖冷冰冰的小腹,还有愈加明显的肋骨。
手指碰到皮肤那一瞬,他明晰地感觉到姜云晚身体倏然都绷紧了。
这个反应,让商焰难受,正想说话,姜云晚突然就推开了他,然后在商焰惊愕的目光里,坐了起来。
“你专程过来就是为了做丨爱吗?”姜云晚语气很淡,水眸中却露出点嘲讽,“也对,我答应过你的,也不能食言。”
商焰霎时脸色发青。
那一刻,他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如鲠在喉。
姜云晚已经垂下眼帘,手攀上衣领的扣子开始解,“不过我今天真的很累了,要做就快点。”
扣子接到第三粒时,商焰的手握上来,阻止了她的动作。
姜云晚不解地抬起眼。
商焰看她一会儿,安抚似的在她眼睑上轻吻了下,低头帮她扣好解开的扣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过来就是想看看你。”
“那我睡了。”
姜云晚疲倦地点点头,转身钻进了被窝,闭上了眼。
她又是用背,面向他。
明明那么近,两人之间好像就隔了千山万水。
商焰深吸了口气,将胸口剧烈乱窜的情绪压制了回去,才跟着躺下,展臂又将姜云晚扣紧在了怀里。
见姜云晚没反抗,就那么温顺地依偎在他怀中,商焰才勉强笑了笑,“阿晚,晚安。”
那低哑的嗓音溺沉在耳边,温柔得很。
那一刻,姜云晚觉得时光仿佛回到了六年前。
那年她大四,跟着一个学姐在影视城这边做个小项目,要待上个把月,同时也拍拍美妆穿搭视频发在M站上。
商焰应该是看到了,给她发了私信,想请她帮他化妆。
那时姜云晚也忙,没时间,但因为商焰的迥于常人“画丑”的奇特要求,她终于有了点兴趣,和他约了时间见面。
虽然第一眼在影视城见到商焰时,姜云晚就为面前沉默孤傲的少年而惊艳,但彼时,她对商焰没有任何想法。
商焰太冷了。
身上的距离感一眼就能瞧得分明。
明明是他有求于她,可商焰对她始终冷淡疏离,和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
一向喜欢交朋友的姜云晚,没热脸贴冷屁股的嗜好,也与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后来,是她多管闲事,看商焰在大雪纷飞的雪天里拍戏,一站就是一整天,冻得手指都是红肿的,给他送去了一碗面,那之后她就感觉到了商焰身上裹覆的霜雪在慢慢融化。
那时,她就想原来这个人不是没感情的啊。
她和商焰慢慢熟了起来,慢慢了解了他的过去,姜云晚开始因为商焰而心痛动容,又因他对她的温柔而沉沦。
从此,商焰这个人不再是一件作品,他喧宾夺主,在一点点蚕食她的理智和情感。
原本的短期合作,变成了长期。
她对他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在一天天的相处里发酵成了深沉难解的爱意。
这晚的商焰勾起了姜云晚太多回忆,她以为自己怕是睡不着了,或许是一个人睡时,总是捂不热的被窝多了个人,驱走了寒意。
闭上眼没多久,姜云晚就睡了过去。
商焰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气息慢慢变得急促,搂住姜云晚的手臂,越收越紧。
那种不好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尤其是回到那座冷冰冰的别墅,看到了姜云晚送的礼物。
那包装精美的礼盒里,是一枚价值三十多万的宝石袖扣。
七年生日,这是姜云晚送过他最贵的一件礼物。
不再是精心准备的手工制品。
那一秒,商焰真切感觉到了姜云晚的改变。
她在将对他的关注和在意,慢慢的收回。
商焰在黑暗里,看了姜云晚好久好久。
又笑了笑,在她耳畔柔声低语:“阿晚,你绝对不能离开我。”
姜云晚睡沉了。
这一次,再没人温柔地回应他,安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