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年轻的侍从官托着餐盘,呆在原地,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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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天星光穿过叶缝洒落,在落叶扫尽的石子路上烙下点点银芒。偶一抬头,望见这万星争辉的绚丽景象,少女眼中不再流露出憎恨的波动,代之以一抹释然。
她对兰寒星的恨意,悉数建立在父母的爱被抢走的不甘上,而如今,她已决定不回地球,放弃那个只令她痛苦的执念,她对兰寒星的恨自然就不存在了。
曾经她以为,只有得到父母的承认,她的人生才有意义,但现在她明白了,她真正想要的,只是个需要她的地方,她受够了付出却没有回报的日子,虽然因为自尊心挣扎了一段时间,然而在看见金发青年眼底一天天累积的真挚情感时,她决定:为他而留下。
不止因为这个人需要她的付出。更重要的是:她和他有相同的心情。
所以,冰宿万万不能忍受今日罗兰的态度,她可不是大度的女人,能够再次忍受被人拒之门外的痛苦;也不是痴恋的女人,只要看着他、守着他就满足,她可以不要名份,但绝对要他的情!
小路豁然开朗,冰宿瞅瞅不远处一株高大茂密的金木犀树,嘀咕道:“还没来。”
拜晚睡的习惯所赐,她知道罗兰办完公经常来这里拉一曲,而她趁机打开窗子,将之当作帮助集中精神背咒语的轻音乐或增加睡意的催眠曲。冰宿一点不觉得这种行为有辱艺术有伤情趣,因为她知道罗兰拉小提琴也不是为了所谓的浪漫,而是为了整理思绪。她担保,在拉着那流畅优美让万物沉醉的琴音时,青年脑子里转的全是今年的米价该怎么调整或哪城的政要需要铲除之类念头。
但就是这样一个超级表里不一的男人,紧紧抓住了她的心。
听到动静,冰宿闪到树后,果然,不一会儿,那充满个人风格不快不慢悠闲自在又不显拖泥带水的脚步声就停在左近,接着——
“谁在树后?”
“是我。”茶发少女干脆地走出来,她本就不打算藏头露尾。
罗兰身子微晃了一下:“冰宿!你还没睡……不,你找我?”这丫头跟了他一个白天不够,还搞夜袭?就算他白天态度冷淡了点,她的反应也不该这么激烈吧!何况,他实在是没法做出更温和的应对,光是压抑翻腾的情绪,维持最基本的礼仪,就竭尽全力了,她就不能给他一段缓冲时间?
冰宿不答反问:“为什么躲着我?”
“我……”罗兰深吸一口气,道,“没有躲着你啊。”
“放屁!”
“……”好容易筑起的心防全塌,年轻的城主被这句意料之外的粗话击得呆然。茶发少女眯起眼,一字一字道:“别跟我打马虎眼,你明白我的意思。”
罗兰调匀呼吸,恢复镇定,直视她的双眼,换上认栽的表情:“我明白了,今天是我不对,其实我是心情不好,才会这样,不是想跟你绝交的意思。”
绝交?这家伙在说什么?冰宿听得一头雾水。
“你放心,冰宿,我们永远是好朋友,我绝不会再像上次一样拒绝你的友谊……”
“去你的友谊!”
罗兰二次愕然。冰宿满脸通红,连连喘息,咬牙切齿:“你这笨蛋…我真不敢相信,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在演戏?你…你以为,我要的是你的友谊?罗兰!”
沉默持续了将近十秒,期间,一缕红云缓缓爬上青年俊美的脸庞。
“你……”他哑声道,“不是不喜欢我吗?”
这回轮到冰宿呆住,半晌,恍然大悟:“你以为我不喜欢你?”难怪!原来是这缘故!
“你真的喜欢我?”罗兰仍在怀疑。
“废话!你不是观察力一级棒吗!为什么看不出来?”
“可、可是!”罗兰有点着慌,“你没有吃醋啊!我试探过你,说我要和朵琳共进晚餐,你一点都不动摇!”冰宿用受不了的语气道:“那是因为我知道你根本不想和她一起吃饭!再告诉你一件事,我有吃醋,在你每晚和你老婆缠绵的时候。”
轰的一声,青年原本只是薄红的脸颊瞬间涨成熟透的蕃茄色,结结巴巴地道:“那、那个,我是不得已的……”
“我知道。”
“我们也不是每晚,只是偶尔……”
“嗯哼。”
“……对不起。”终于会意自己的行为纯粹是越描越黑,罗兰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嗫嚅道歉。冰宿微微一笑:“你和她结婚是在对我动心之前,何罪之有?”
罗兰默然片刻,道:“就算顺序相反,我还是会娶她。”
“我明白。”
“你根本就不明白!”罗兰激动起来,“我不是值得你喜欢的男人!你值得更好的!而且…而且我也不想你做我的情妇,这么屈辱的……”
冰宿充耳不闻,挑了挑眉:“我只想问你,你喜欢我吗?”
“我……”罗兰犹豫良久,终是无法在她清澈的眸光下撒谎,“我喜欢你。”
“那就没问题了,我乐意做你的情妇。”冰宿开心地挥挥手。
果然~~~罗兰暗暗呻.吟,他就知道,这又是头喜欢牺牲奉献的小绵羊,但这回,他这头大野狼绝对绝对不再造孽。
“听着,冰宿。”他垂下掩面的手,严肃地道,“别被爱情冲昏头脑,你一向聪明理智,应该早就想到这个决定的后果是什么——你会丧失你的人格尊严!”
“我才不会只做你的情妇。”冰宿抬起下巴,昂然道,“我有自信成为你的左右手!”
罗兰深深一叹,疲惫反问:“什么样的左右手?”冰宿一怔:“咦?”
“是法利恩那样的,还是伊芙那样的?”
冰宿先是浮起困惑之色,随即转为失笑:“原来如此,原来你真正的顾虑在这里。”罗兰皱眉道:“别说得这么轻松!你根本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我很明白,你怕我和伊芙将军一样沾染血腥,或成为法利恩那样冷酷无情的谍报头子是吧?”
“既然你明白……”
“我不明白!”冰宿大声道,“我不明白你干嘛担心这事!这根本是理所当然的发展!”罗兰也提高嗓门:“我就是不想事情发展成那样!”
冰宿吸了口气,压抑一拳揍过去的冲动,好言道:“听着,罗兰,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是属于自然规律的发展,人力绝无法抗衡……”
“不,只要我拒绝你,就可以阻止了。”
“呜啊——”茶发少女终于崩溃了,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前后摇晃,“我一直以为你聪明得过火,却没料到你其实蠢成这样!还顽固得像石头!难道这就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罗兰被她摇得七荤八素,哪还听得清她嚷什么。察觉这点的冰宿停止摇晃,拉低他的领口,低吼道:“别把你的价值观套在别人头上!”
“呃?”
“在你看来,变成那样的我很可怜,但对我个人而言,我是很幸福的!”
“杀人——怎么会幸福?”罗兰眯眼。冰宿回视他:“但失去你,我会更不幸福。”罗兰的呼吸错乱了一下,颤声道:“没关系…你还没有爱上我,只要把感情收回去……”冰宿叹了口气,松开手,后退半步。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
一股寒气从青年的心底窜起,令他的心凉了半截,热了另一半。
“诚然,我早就预料到爱上你的下场,我也曾挣扎过,但我终究控制不住自己。”冰宿坦然道,“而且我觉得爱上你并不是很糟的事,至少我不是在唱独角戏。”
“不是唱独角戏又如何?”罗兰压下内心的激荡,冷冷地道,“感情可以当饭吃吗?当你尝到抛弃一切却得不到你应有的名份,苦苦追求还是无法成为我心里的唯一时,你还能满足于一句‘喜欢’吗?”就像那个女人一样!
冰宿眼中迸出险恶的光芒:“罗兰,你知道我这个人最厌恶什么吗?”
“……不知道。”
“付出得不到回报!”冰宿喊道,“我不怕付出!我只怕没有人需要我!我可以无止境地付出,代价是要有回报!而且我要求不多,只要一句回应就行!你知道的!你听过我的身世!”
罗兰不由自主地抚上她的颊,心疼低语:“对不起。”
“不要拒绝我,罗兰。”
“我不是拒绝你,而是…而是……”
“我知道。”冰宿搭上他的手背,笑得很温柔,“你不想伤害我,但是罗兰,你自认为我好的安排,对我而言,未必是好,我有我自己的判断,不需你多事。”
青年沉默半晌,用力抽回手,摇头道:“不行,这对你不公平!我只给你一句喜欢,你却给我这么多!我承受不起!”
“你已经把你可以给我的都给我了啊!”
“可是——可是——不够!”
冰宿叹息,耙耙前发,彻底做好打长期战的准备:“罗兰,你太高估我了。”
“啊?”金发青年愣了愣。茶发少女定定凝视他:“你说你没资格接受我的感情,老实告诉你,我比你更没信心!”罗兰大惑不解:“为何?”
“我问你,你觉得我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吗?”
“当然了!”罗兰斩钉截铁地道,标准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冰宿忍俊不禁:“我不这么认为,我很有自知之明。至今为止,有很多男生爱慕我的长相接近我,可一旦接触到我的性格,他们都无一例外地掉头离去,因为我不像别的女孩懂得温柔、懂得撒娇,甚至连所谓的情趣也不懂,我只知道读书。”
“……”
“所以,我是个非常贫乏的女人,不是我很了不起,愿意付出那么多,是我只懂得这种付出。”冰宿垂眸道,“我还希望你别嫌弃这样的我。”
罗兰强忍将她拥入怀的冲动,艰难吐字:“我从未嫌弃过你。”
“你不觉得我是个僵硬无趣的女人?”
“僵硬无趣,我也是。”
“你比我好多了。”冰宿轻笑,抬眼直视他冰蓝色的双眸,用自嘲的口吻道,“我是个冰人,给不了你温柔,给不了你体贴,给不了你其他女人能给你的一切一切,我能给你的,唯有这一颗冰心,你是要敲碎它,还是接受它?”
“冰宿……”罗兰呻.吟了一声。她这分明是把他逼入绝境!他可以拒绝全世界的女人,可以拒绝最热切的爱语,唯独这个少女的告白,他无论如何拒绝不了!
何况这告白是她灵魂的呼喊,拒绝,就等于扼杀她的心。
他伸出手,将她紧紧拥住,苦笑道:“你会后悔的。”
“不会。”冰宿坚定地道,也紧紧回抱住他,深埋进那无比柔软温暖的黑天鹅绒布料里,一股拥抱夜的感觉,在她心里荡漾开来。
“我会毁了你的人生。”
“你这个傻瓜。”冰宿轻轻叹息,“为什么你就是不懂,是你给了我真正有意义的人生。”
他是她心坎上的月光,为她照亮了她晦暗如墨的人生。
“法利恩和伊芙也说过类似的话。”罗兰笑得更苦。冰宿白眼一翻,懒得再解释,一把按下他的后脑勺,以行动表示决心。
罗兰瞪大眼,随即,他的眸光渐渐朦胧,呼吸也急促起来。少女生涩的吻技却挑起他前所未有的强烈欲望,但更震撼他心扉的是从那柔软的唇瓣传递来的炽热情感,如奔腾的岩浆迅速淹没他的意识。
“你……”罗兰勉强拉回一丝理智,喘息后仰,“你要想清楚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拒绝我!不然,就算你将来后悔,我也绝不放手!”
冰宿灿然一笑:“今晚你废话特别多。”
这回,青年主动吻住少女的红唇,温柔而坚定,宛如誓约。
「……我会一辈子爱我的妻子,不抛弃她,不害她伤心落泪,让她过得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幸福……」童年的誓约一字字浮上心头,呼应他逐渐加深的拥吻。
从今以后,无论世俗的定义如何,唯有这个少女,是他认定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