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浮云聚散(三)(2 / 2)

满愿石 扎姆卡特 6702 字 2023-03-03

“对啊。”罗兰一派好整以暇,笑容充满期待。

“你疯了!陛下会以为你想反!”

“不会的啦,他只会以为是搞笑剧,横竖拉克西丝和德修普都不在,没人会看出来。”

《圣徒马林》,改变自历史上一位真实的人物。在中城卡萨兰,对教坛做出杰出贡献的人一般都会在生前或死后受封「圣徒」的称号。这位马林,传闻原先是个默默无闻的平民,一次在街上被有夫之妇邀请当了入幕之宾,巫山云雨到一半丈夫回来,撞破了奸情。亲眼目睹夫妻俩互刺而死的马林,因此认识到生命无常的道理,将余生奉献给至高神,最终大彻大悟,荣登圣徒宝座。

当初罗兰看呈上的剧本时,不住拍案叫绝,当看到马林赤条条向神发誓的一段,更是笑到岔气,毅然决定让这出戏公演。

于是,台下观众只见男主角和女主角在黑暗里嘿咻嘿咻,蜡烛亮,可怜的丈夫横眉竖目地出现,追着只裹了一条床单的妻子到处跑。期间,那若隐若现的曲线看得男士们屏息静气,目不转睛,口水不停地往下咽。昭霆笑得前仰后合:“天哪!太搞笑了!□□都没这精彩!”莎莉耶也抹着笑出的泪水,断断续续地道:“我…我本来还以为,圣谈剧很无聊。”杨阳喝水想平息笑意却反而呛到:“咳、咳咳,真是黑色幽默。”

而男士一方,加林父子哭笑不得,暗叹主君太也开放。维烈尴尬得不知看哪里,俊脸通红:“似乎露骨了一点。”耶拉姆面无表情地修正:“不止一点吧,没看到那边有个脱光的男人?”朱特捧腹:“不,不是全‘光’,重点部位还遮了一顶帽子。”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笑声。

希莉丝辛苦地挤出声音:“希望别有人搅局,这真是杰作。”她多虑了,国王和贵族们的包厢也是一片人仰马翻,虽然几个圣职者认为戏剧有讽刺意味,见主君这么乐衷也不好说什么。

气氛达到高潮,终于轮到万众瞩目的表演赛。甜美动人的歌声,华丽夺目的舞蹈,选手们各逞本领,异彩纷呈。因此,当罗里兰塔平平无奇地行礼,在椅子上坐下以前,都没有引起多少反响。

“加油!加油!”杨阳等人大声鼓劲,俨然拉拉队的架势。罗兰也细细观察,忽而皱眉:奇怪,这种像人人欠了他一百万的神气,我好像在谁脸上看过。不是师父,是……回忆片刻,他脑中灵光一闪。

德修普!乖乖,连抿嘴的弧度也一模一样。

……巧合吗?心神不宁的猜测在一缕清音下化为乌有。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拂过琴弦,舒缓的曲调宛如小溪缓缓流泻,化为絮云的飘浮,化为初雪的纯净,旋转出奔腾的急流,涤荡出汹涌的浪花,变幻莫测,千回百转,最终归于宁静的大海。

《蓝色梦幻》,水的咏叹调,被亚利安族青年演绎得淋漓尽致,沁人心脾。

曲目结束,场内久久无人做声,心醉神迷,爆发的前一刻,一道耀眼的光束从天而降。

古色古香的七弦琴浮现在罗里兰塔面前,发出愉悦的颤音,纹路细密的原木表面,流转着月光般清凛皎洁的银光。这是传说中魔曲师使用的乐器,此次大赛的奖品之一。

“银月光华……”感慨地看着久别重逢的老友,罗里兰塔放下竖琴,轻轻抚摸它,动作无限温柔,无限怀念,过往的岁月浮上心头,使他克制不住满溢的情感,沉浸在一幅幅鲜明的画面中。

万马奔腾,杀声震天的战场。

铿锵有力的重击,短促急骤的连拍,一曲气势十足的矮人战歌「狮鹫兽之魂」震撼全场,人人热血沸腾,恨不得跳起来发泄满腔的激情。高亢之音不断鸣响,一声盖过一声,壮阔豪情中透出无限苍凉,一如明知生还无望,也一往无前的战士忘我的呐喊。正是当年勇敢抗争人类的迫害,在战歌平原上舍身拼杀的异族们,惨酷战争的重现。

不知不觉,悲怆的曲调舒缓下来,渗入一丝柔情。仿佛对远方亲人的思念,胞泽战友不需言传的默契,同甘共苦的伴侣相濡以沫的丝丝情怀。慢慢的,旖旎变成了青涩,战鼓远去,杀声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飞快变幻的风景,交织着同伴情谊的颠沛岁月。

和煦的夜风,明净的星光,甜美的花香,轻柔的浪漫曲散发出醉人的气息,宛如情人香醇的吻。偶有小风小浪,也只是几个转折就悄然逝去。重新敞开胸怀的吟游诗人拾回了过去的快乐与温情,淡化了仇恨铸就的冷漠。带来这一切的人儿纯真美好,笑容如诗如梦。羽化蜕变的那一瞬历历在目,从难分性别的孩子抽长为娇美动人的少女。肤如雪,发如云,温柔的绿色包裹着晶莹的洁白,勾勒出玲珑完美的体态,清澈的眼波是四月天气里比弱柳更美丽的颜色。

正当众人沉醉的时刻,魔术师般的音乐家再次天衣无缝地过渡到抒情曲。炎凉的世态,渗透骨髓的孤独,横遭惨变的悲痛和失去目标的迷惘随着凄清的曲调弥漫开来,如泣如诉,勾起人心深处的回忆。

金鸣震天,远比第一曲战歌更尖锐的高音震散哀伤的气氛,强烈的愤怒滔滔不绝地涌出,生死一线间的张力被慷慨激昂的军乐拉伸到极致,被世人定义为柔弱的亚利安族全体却在死灵王的威胁下表现出不屈的气概。哪怕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也决不抛弃尊严,助纣为虐。近乎全族的牺牲让年方弱冠的少年红了眼凉了心,从此回不去无忧无虑阳光明媚的童年,无声的世界一片黑暗,奏响听不见的弦,控诉命运的不公和残忍,继承族人的遗志,在忍辱负重的复仇之路上艰难前行。

淙淙流水洗去了悲愤和仇恨,喜怒哀乐都在回首间烟消云散,最终还是回到那里,记忆中的那方乐土。有慈和的亲人和温馨的小屋,青山碧水和绿树繁花,与同伴打闹嬉戏的场景一幕幕飘过脑海。轻松活泼的田园曲由急变缓,隐隐有了空宁的趋势。优美的安魂曲犹如母亲温暖的拥抱,温柔地抚慰每一颗受创的心灵,为整首绮丽万千的乐章划下完美的句点。

掌声如雷。

不仅观众,选手们也由衷地鼓掌赞颂这位无一不精,技艺超群的乐师,心悦诚服。甚至没人质疑银月光华为什么会跑到他手里,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赢了,赢了。”昭霆喜极而泣。余人也互相拥抱,欢欣鼓舞。

赢不了。手指顿在琴弦上,帕西斯神色复杂地注视下方的父亲,听狮鹫兽之魂时他就意识到自己不是对手。无关天赋,是成长环境的缘故。虽然有莉拉这个启蒙老师,但他毕竟没受过正统的音乐教育,而且很多技巧莉拉也不会,一心往魔曲方面发展又使他疏于平常曲目的练习。

不过……银发青年眼神一冷,嘴角泛起如冰的微笑:有一首曲子我是必胜无疑。

被称为亡者挽歌的冥殿奏鸣曲。

透明的细弦迸出黑色的火花,一声尖锐至极的长音贯穿整个音乐堂,宛如万鬼的嚎哭,撕裂五脏六腑,超越感官所能忍受的极限。除了极少数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一刹那被震晕。

罗里兰塔一颤,惊喜地抬头,却没有看到半个眼熟的身影。意会儿子是在挑战,只有赢了才让见尊容,他微微一笑,调弦准备迎战。然而下一秒,他脸色骤变。

身体好像被什么沉沉的东西压住,无法动弹,僵凝的手指使不出力。

忽高忽低的调子却是难以置信的奇诡艳丽,勾魂夺魄的动听,如毒药附骨蚀心。引诱生者的魅之曲,亡灵的恶意隐藏在甜美的笑容下,锐利的獠牙被华裳掩盖。

再不反击,会被撕裂。罗里兰塔冷静地判断出,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挪动手指,拨了几个清亮的音,准确地撕开伪装。

铺天盖地的黑暗淹没了他。

悲伤、痛苦、愤怒、憎恨……剧烈深沉的情感汇聚成巨大的漩涡,连拥有坚定心志的亚利安族青年也抵抗不住,被卷入深渊。

为什么?为什么这孩子的心会是这么深这么冷的绝望?

震惊和疑惑使罗里兰塔失去了先机,只能采取被动的守势。灵巧的音符躲避着亡灵们的爪牙,越拔越高,飞向云霄,欲冲破这深不见底的黑暗囚笼。

砰!抵达出口的前一刻,银月光华的最高弦“离”,生生震断!

没有慌乱,罗里兰塔只是淡淡把半截断弦拨开,曲调一变,呼应着沉重的奏鸣曲一降再降,试图与之融合。然而,再低的旋律也无法同调,深渊底部响起冰冷的嘲笑,次高音弦“羽”和渐次高音弦“征”接连崩断,堪比神器的七弦琴顷刻间只剩四根弦。

深埋的伤口无药可救,封闭的心拒绝治疗。

蔚蓝如海的双眼笼上深深的阴霾。即使在家破人亡的时候,他也没感受到这么深刻的绝望,这孩子过的到底是什么生活!?

一分神,对方的优势大增,千年囚禁的怨愤如山压下,罗里兰塔全身剧震,脸色惨白。若非这个身体是陶土制成,他此刻已大口吐血,颓然倒下。饶是如此,实际所受的伤害只有更大。

生平头一次,软垂的手奏不响琴弦,铮铮铮三声,低音弦“角”,最低音弦“宫”和渐中音弦“离”一齐断裂。

发出胜利笑声的亡灵抓住他,把他拖往深渊。无力反抗地下坠,神智逐渐模糊。

生前的一切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却感觉不到应有的情感。只有厌倦,无边无际的厌倦包围住他,疲惫得不想睁眼,只想长睡不起。

突然,食指一痛,他眨眨眼,定睛看去,原来是断弦划破了指尖。疼痛刺激了他的记忆,幼年学艺的情景清晰浮现。

「不能放弃,放弃你就永远学不会。」

不能放弃……

波澜壮阔的奏鸣曲在耳边缭绕,他看到无边地狱的人间,白骨累累的大地和尸横遍野的城池,还有染血的汪洋。

冥神统治了一切,但是,心中那棵希望的种子却悄悄发芽。

就如潘多拉之盒,即使百鬼横行,灾难丛生,希望依然留了下来。

七弦琴到了极限,只剩最后一根弦,中音弦“周”。沉吟了一下,罗里兰塔眼底浮起决心,动指拨弦。

奇迹出现了。仅存的中音弦竟发出七个音阶,音色之美超越了世间任何一把乐器。

不破坏黑暗的囚笼,也不刻意接近冰封的心灵,只是静静地、用心地歌唱自己的感悟。个人的心结只能自己解开,也没有人能完全理解另一个人,空白的相处更划下深不见底的鸿沟,他能做的,只有留下一颗小小的火苗,让那个孩子日后回想起来,会感到一丝丝的温暖。

漫天花瓣纷纷落下,纯净的白光融化了死神的镰刀,将安详的弥撒播向每个角落。

两首风格迥异的乐曲汇聚在一起,竟合奏出超过所有音乐的华美篇章。

帕西斯和罗里兰塔都陶醉在酣畅淋漓的演奏中,遗忘了身外的一切。这是个只有音乐的世界,时间和空间都是他们任意挥洒的音符。

终于,两首曲子同时走到尾声。默契地,节奏越来越缓。

功成身退的银月光华从最后一根弦断成两半,抱着老朋友,罗里兰塔深深感叹。悼念良久,他摇晃着站起,踉跄了几步,有所感应地转过头。

右手扶琴的青年站在舞台一角,雪色衣摆在灯光下如水波微荡,披泻而下的银丝仿佛月光的匹练,皎洁而秀丽的容貌清晰地印出那人的影子。

******

一前一后来到走廊,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没有感人的父子重逢,也没有催人泪下的拥抱和告白,父亲的表情还是一百零一号,儿子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桀骜不驯。

“你要顶着那头黑炭到什么时候?”帕西斯一开口就是讽刺。罗里兰塔也不介意,轻轻摇了摇头,乌木般的发丝荡漾开来,从根部退去颜色,晶莹剔透,摇曳出千年的流焕,衬得那张俊逸的脸庞更为出尘淡雅,宛如圣画中的神祇。

哼,小白脸。帕西斯不是滋味地轻哼,认定母亲是被这张脸欺骗,却没想到自己也是被归于小白脸的范围。

“你讨厌我。”罗里兰塔这句话并不是疑问。被这么直白地指出,帕西斯反而有点尴尬,干脆挑明:“不到这个程度,不过别指望我叫你一声爸爸。”压抑心中的酸涩,罗里兰塔沉着地颔首:“我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这是当然的。”

帕西斯忽然不好受起来,他是被留下来的一方,焉知死者的心情。如果看得见又无能为力,那会是怎样的煎熬?

“我问你,你会瞧不起妈妈吗?”

“什么?”罗里兰塔一愣。帕西斯深深看进他的眼底,提高嗓门:“也许妈妈没告诉你,后来她做的是什么营生,但我要让你知道,她是用卖身……”

“我知道!我都看到了!”罗里兰塔打断,第一次裸露出鲜明的表情,蓝眸被怒火烧得通红,“不能保护她,是我的错!我疼她爱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瞧不起她!告诉你,我是重罪犯,因为我把曾经染指她的人都杀了,即使被冥王责罚永世不得超生,我也不后悔!”

听的还算满意,帕西斯在心里给他打了个及格的分数,缓和了态度:“她好吗?”

“很好。”敏锐地看出他的变化,罗里兰塔心下稍慰,脸上的线条回到原本的漠然,“很挂念你。”帕西斯垂下眼,一时无语。

“你的生命应该早就到头了,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我还回得去么?内心涨满苦涩的自嘲,帕西斯却浮起带着透明感的微笑:“快了,我很快就能和你们团聚。”罗里兰塔点点头,也露出些许笑意:“冥王说,你意外成为协调神的神体,要期满才能自由,我们就数着手指头盼那一天。”

原来……帕西斯目瞪口呆,险些喷笑出声:哈!好样的!那群撒谎不打草稿的神!

“帕尔?”

“没什么。”收起情绪波动,帕西斯淡淡一笑。这样也好,有了千年的平静,将来的事就留给冥王去头痛……不行,那骗子被扁成猪头也不关他的事,但是他不能让莉拉难过。

这时,罗里兰塔呻.吟了一声,抱住上身,“抱歉,我好像非回去不可了。”帕西斯猝不及防地惊呼:“为什么?”

“因为这个身体原本是个陶土娃娃,浸了水,又经过刚才的冲击,吃不消了。”

……维烈那个混蛋,也不用好点的媒介!只能长话短说,帕西斯按捺骂人的冲动,道:“再叫妈妈生一个!”罗里兰塔傻眼:“啊?”

“啊什么啊,你太混了,这么多年都没让妈妈怀孕!”

“可是,我是灵魂,灵魂不能让女人怀孕。”基于男性尊严,罗里兰塔不得不为自己辩白。帕西斯用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瞪视他:“那就想办法!叫冥王帮忙!或者再捡一个!”

罗里兰塔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看得帕西斯心脏扑通直跳,担心自己的用意被看穿。

但是,不知是时间来不及,还是琢磨不出,罗里兰塔并未质疑,只是平静而坚定地道:“我们的孩子只有你一个。”

碎裂的陶土散落一地,只在现世逗留了短短两天的灵魂返回了冥界。

情不自禁地蹲下来,捡起碎片拼凑,帕西斯施了点小法术让娃娃凝固,却不知道该拿手上的东西怎么办才好,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一个揶揄的声音:“收起来吧,这是你爸爸啊。”

“罗兰!”

伊维尔伦城主步伐不稳地走近,全身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淋淋的。看到他这个模样,帕西斯脸色大变:“你没晕过去?”

“是啊,你差点害死我了,现在我还觉得脑子里嗡嗡嗡像有蜜蜂在飞。”罗兰按着额角。

“笨蛋!我叫你把耳朵塞上!”帕西斯破口大骂,一步并三步冲上前,关怀地问道,“怎么样?要不要紧?”

“没事。”罗兰放下手,由衷地笑了,“也幸好这样,不然就听不到那么精彩的演奏了,你们弹得真好。”帕西斯微微脸红地撇过头:“巧合而已。”

“和解了?”

“……唔。”

“那就收起来吧。”罗兰笑道。帕西斯装出不甘不愿的样子,把父亲曾寄身过的陶偶塞进怀里:“好啦,我回去了,那边还积了一大堆工作没做。”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啊?”帕西斯愕然,对上徒弟寒恻恻的眼神,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摆手道,“哈哈,我这就去收拾,我这就去收拾。”

******

用一首催眠曲唤醒场内的观众,让他们以为自己是一时失神,帕西斯飘然离去。然而,即使他把烂摊子收拾好了,还是有无法弥补的漏洞在。

修好的琴放在椅子上,之后的比赛继续进行,虽然有选手注意到那个笃定夺魁的人不见了,但以为他是回休息室,或是包厢了,没有引起骚动。直到公布结果,工作人员开始找人后,才发现不对。

“罗里兰塔不在!?他没回来啊!”

听到这个消息,杨阳等人万分惊讶。前来迎接的工作人员一呆:“什么罗里兰塔?”

“啊,没有,没什么。”大家赶紧打哈哈,希莉丝连哄带骗地将对方拐出去,其他人手足无措地对看,昭霆第一个叫起来:“他去哪了?”维烈捏了个手诀,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不在…他不在这个音乐堂里。”

“怎么会这样!”

加林最为镇定:“可能是离开了吧。”在他的认识里,世外高人就应该是这么不取分文地消失。杨阳摇首:“不,他不会连声招呼也不打。”莎莉耶指着桌子喊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一行青色的发光文字映入众人的眼帘:对不起,身体吃不消了,不得不先走一步——罗里兰塔留。

房间里回荡着死一般的寂静,半晌,被昭霆的呢喃打破:“他就这样走了……”耶拉姆当机立断地道:“维烈,你代他领奖,反正你本来就是真正的‘维烈’!”

“不行!”维烈还没表态,萨芬插口阻止:“音乐会的规矩很严格,不能代为领奖,哪怕是亲人、同伴!”

“我打扮成他的样子呢?”不忍少年像听见噩耗的表情,维烈问。加林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维烈啊,不是我打击你,这还是行不通。因为领完奖,还要表演一曲。你的琴艺……比起罗里兰塔先生,要差一截。”

无计可施,完完全全的无计可施。面面相觑的众人从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绝望。

结果,五千金币还是没有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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