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到旅馆的噗噗没找到人,此刻菲莉西亚等人正坐在一幢没有标志的建筑物内,彻夜商讨作战计划。
鲁西克的爷爷怀默德曾是赫赫有名的情报组织「灰羽公社」的一员,还是高级主管。他死后,鲁西克就继承了他所有的人脉。怀默德在临死的前一夜留下信物和遗书,希望这些能帮助孙子摆脱过去的阴影,度过自由的人生。
而现在,鲁西克不但用这项法宝甩开了故国的追捕,还准备用它颠覆一个城市。
没办法,既然已经牵扯进来,就只有利索地解决掉。
说是商讨,其实菲莉西亚和玛丽薇莎只有旁听的份。安迪还能插上几句,毕竟他也是上流社会出生。不过他大半的心力都扑在绘画上,对这类事不是很了解,结果就变成分析、思考、决策都由鲁西克一手包办,和他平常在队伍里的领导地位一样。
“塔拉斯的主要掌权者有三个,商协会长杰罗·里加德,副会长德莫·金,市长查尔斯·罗亚。其他还有十几名议员,当地的土豪。作为南方联盟的关卡,圣域特别派驻了眼线,就隐藏在这批人当中。”
看完一大叠书面资料,鲁西克得出简单而确实的结论。安迪惊呼:“有圣域的人?那我们要小心了!”
“没错,关键是不能被圣域发现。”鲁西克颔首赞同,神色冷峻,“而且以灰羽的能耐,也查不出究竟是哪些人。敌在暗我们在明,闹大不智——莉,不要玩墨水瓶。”
严肃的话后面接着这样一条尾巴,安迪一时反应不过来。玛丽薇莎努力伸长手,想把坐在桌上的友人抓下来。
“哼。”因为听得气闷而捣乱的菲莉西亚鼓起腮帮,用力把羽毛笔插进瓶口,溅出几滴漆黑的液体,“肖恩师父绝对会闹大的,他也不怕闹大。”比起这种扭扭捏捏的做法,她更喜欢直接用火球轰了那些坏蛋的老巢,爽快又解气。
对她的行为视而不见,鲁西克毫不动容,依旧冷静地叙说:“闹大可以,但要等小鱼都浮起来,不然会有后遗症。”菲莉西亚双目一亮:“啊,我懂了,是要浑水摸鱼。”
“聪明。”嘉许地摸摸她,眼角瞥见玛丽薇莎面露困惑,鲁西克温和地道,“玛丽,我们都有点饿了,麻烦你准备夜宵好吗?”私心里,他不想爱慕的女孩接触这些事,由他来背负就行。莉有这方面的资质,还不要紧。
“好!”玛丽薇莎欣喜地答应。完全听不懂让她多少产生“局外人”的感觉,现在有事情做,顿时好受许多。
“我帮你,玛丽。”安迪不放心,跟了上去。鲁西克将小师姐抱坐到怀里,一手支颊,盯着文件思索具体的策略。菲莉西亚乖乖保持安静,半晌才问:“露西打算选谁当诱饵?”
“德莫和查尔斯二选一。他们都是改革派,虽然表面不和,私下的关系却相当密切。如果其中一个出事,一定会怀疑保守派的杰罗。再搅一搅,水就彻底混了。”
“耶——那谁比较好对付?”
“……查尔斯。”白发少年的语气带着罕见的犹豫,隐隐夹杂切齿声,“不过他的弱点,是我不想利用的那种。”菲莉西亚不解地眨巴眼睛。这时,安迪和玛丽薇莎一前一后地走进会议室。
“来咯~~刚出炉的咖啡蛋糕,葡萄干布丁,玛丽亲手做的三明治和雪泡芙。”
鲁西克以微笑迎接,菲莉西亚更是欢呼出声。温馨的用餐气氛一下子冲散了凝重的政治阴云。
爱怜地擦掉师姐嘴边的奶油,安迪问道:“怎么样,讨论出来没有?”鲁西克搁下梨木汤匙:“嗯,我打算扮女装,刺杀查尔斯。”
玛丽薇莎张大嘴;菲莉西亚差点把嘴里的布丁吐出来;安迪愣了片刻,跳起来拍桌大喊:“不行!绝对不行!这太委屈你了!”鲁西克回以沉静的目光:“我不会让他真的占我便宜。”
“那也不行!露西……”
“安迪。”压低的嗓音蕴含威势,震慑住激动的少年,“我的手早就沾过血了。”
“……”抿了抿唇,安迪还是毫不退缩地和鲁西克对视。他知道自己是个优柔寡断,半吊子又没用的师兄,但是他决不会让重要的师弟以身犯险,做出这种牺牲,尤其在肖恩师父不在的情况下。
菲莉西亚和玛丽薇莎屏息以待。鲁西克的神情渐渐柔和:“没事的,那种恶贯满盈的家伙,杀多少我都不会难过。”安迪的态度不由得软下来:“可是——”
“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将来还有一个最大的敌人,圣域呢。”
“我知道。”安迪微微苦笑,眼神隐然有挣扎。不是没有觉悟,而是他温和仁慈的天性就排斥杀戮。看出他的心情,鲁西克脸上一贯的寒意融化,搭上他的肩:“不要勉强自己,人都有适合和不适合的事,没什么可耻的。像你、像玛丽,没有你们在后方支援,我们这些前锋也没动力。”他脸皮薄,说了这段感性的话,冰颜红到耳根,如荒原绽放花朵,艳丽不可方物。
众人窝心之余,也不禁感叹:露西没生成女儿身,真是可惜了。
计划通过,接下来就是准备工作。披散着一头靓丽的蓝发,修长优美的身段罩着连身套装,半透明的裙摆宛如层层叠叠的花瓣,看似暴露却极为保守,透出含而不露的风情,旋转间翩然若舞,两臂上的金环清脆作响,华丽而不累赘。
“怎么样?”男扮女装的美少年不自在地问,回答他的是三人满眼的小星星。
“好~~美~~哦~~”菲莉西亚尖叫。安迪感动得双手握拳:“露西,露西,如果你是女的,我现在就跪下向你求婚!”鲁西克眼一眯,阴恻恻地笑了:“要不要摸摸我平板的胸部?”
“不要——”
玛丽薇莎最镇定,因为她还是更喜欢鲁西克男装的样子,感觉很英武:“露西,你这件衣服好像舞娘穿的哦。”鲁西克露出复杂之情:“没错,这是舞衣。”众人一愣:“咦?”
“我母亲本来是舞姬,拜她所赐,我也学了一点。以前每逢节庆,我们母子都会在大殿上一起跳舞,给在场的宾客看。”
菲莉西亚和玛丽薇莎没听出言下之意,安迪却变了脸色:鲁西克是皇子,那他的母亲至少也是嫔妃了。要这样身份尊贵的两个人像民间舞者一样在社交场合表演,这、这不是侮辱是什么!
“露西……”到底他们母子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
“没事的。”冲心疼自己的师兄深深一笑,少年用追忆的口吻道,“我那个傻母亲啊,可一点也不介意,还很高兴能够重操旧业,每次都快乐得像个小孩子。其实我也满喜欢跳舞,可能是精灵血统的影响吧。”菲莉西亚期待地道:“那你跳给我们看看嘛。”鲁西克冷冷回绝:“甭想。”
“小气!”
“我走了,你们也快回旅馆,肖恩师父应该回去了。别告诉他这件事,随便编个理由混过去。”
“是!”安迪和玛丽薇莎都是老实人,菲莉西亚主动担当大任。鲁西克点点头,续道:“完事后,灰羽的人会接应我,不用担心。隐藏行迹我也很拿手。”其实他还有两张底牌,就是郊外树林的盗贼和被关押的流民。不过构陷战友太卑鄙了,他还想观望一阵子再说。
“嗯。”菲莉西亚三人应声,殷切嘱咐,“露西,要小心哦!”
“放心吧,没有我搞不定的事。”
告别三个师兄姐,冷艳的舞姬踏着凛然而不失优雅的步子走向暗杀目标所住的豪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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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皮的阳光拂动银亮的长睫,迫使沉浸于安心感的人睁开双眼,回到现实。
“唔……”抗议地咕哝,翻个身继续睡。
“太阳晒屁股咯,帕尔。”
明朗的声线敲击耳膜,却没有带来丝毫不悦,但是宿疾引起的头痛还是让他下意识地挥手:“不要吵!”
肖恩有趣地笑了:这孩子,竟然还有低血压呢。
“乖,早睡早起才是好孩子。”扶起他,用沾湿的毛巾轻柔地拭脸。帕西斯一个激灵醒过来,笼罩着浓浓雾霭的碧眸半眯半睁地瞅着他,看了半天才看出是谁:“肖恩先生?”
“宾果~~”
银发东翘西竖,衣着凌乱,稚气揉眼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平日的早熟,却可爱得像个普通的男孩。肖恩心下欣慰,忍不住拍拍他的小脑袋:“早上好。”
“……早上好。”帕西斯这才真正清醒,脸蛋微微涨红。肖恩递给他一碗清水:“先漱漱口,然后我们一起吃饭。”
“那个,你昨天说的,是真的吗?”思路一清晰,记忆就涌入正常运转的大脑,等不及吃饭,一漱完口,帕西斯就忙不迭地询问。
“当然了,我要带你走。”肖恩就泰然多了,盘膝而坐,津津有味地喝马铃薯碎肉汤,“我不打算付你老板钱,因为他肯定不是通过正规途径得到你。”不习惯“主人”这个称呼,他自动换成能够接受的叫法。
“你猜对了。”帕西斯轻叹,眼角瞥见难民们都在吃东西,看来他真的起来晚了,于是也拿起黑麦面包咬了一口,“不过他可不是简单人物,是南方联盟实际的统治者之一,商协会长杰罗·里加德。”他还不知道肖恩已经逃离圣域,以为他有东方学舍的势力撑腰,嘴上说得严峻,心里却轻松得很。
“放心,他好像和什么人起了争执,昨晚外面打得热闹滚滚。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一定出事了,不然不会一晚上没人过来问一声。”
帕西斯也觉奇怪,匆匆吃完饭,派了几名守卫出去打探。肖恩用「心灵通讯」和弟子们联系,确定他们是否安好。昨天噗噗很晚才回来,即使带着安迪的信,他还是有点不安。
通讯没有回音。菲莉西亚等人一夜没睡,此刻躺在一张床上,一个比一个睡得死。
当下急得团团转,恨不得插翅飞回去。看出他的焦虑,帕西斯淡淡地道:“你走吧。”
“一起走啦,帕尔!”急过头反而冷静下来,肖恩想起自己在房间的门上挂了护符,没感到外人入侵,可能只是那帮小鬼赖床。
“我还有事要办。”帕西斯眼底闪过冷厉的光弧,他是决定跟这个人走,所以才要把这里的记录彻底抹消,免得将来出问题,“你可以对我施加隐形术吗?”那些代表他不堪的文件,他不想让肖恩看到。
“隐形术?可以啊,你要干什么?”
帕西斯还没回答,一个守卫跑近,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查尔斯死了!?”帕西斯惊讶得提高嗓门。肖恩好奇地问道:“查尔斯是谁?”
“我主人的死对头之一——消息确凿吗?”
“确凿,德莫先生和大人还打起来了。”
打起来?德莫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啊。帕西斯有些起疑,直到其他几个守卫汇报的也是相同的内容,并说明杰罗和德莫目前是处于互相监视的停战状态,才相信。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肖恩先生,麻烦你一件事。”火速拟妥计划,将肖恩拉到一边,帕西斯小声道,“地下竞技场还有很多奴隶,一会儿我告诉你路和暗号,你去解放他们。”那里大部分是杰罗的人,一旦逃出,肯定会疑心到德莫头上,再燃战火。这两人实力相当,两败俱伤是唯一的结局。除非德莫合并查尔斯的人马,但是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
“好!包在我身上!”肖恩义不容辞。帕西斯却不乐观,他小小年纪,思虑已经非常周密:“他们可能会不相信你,因为以前主人经常叫人假装解救他们,再为利背叛或拆穿真相,磨灭他们的求生意志。”肖恩听得惊怒交集:“太卑鄙了!”
这种程度算什么。帕西斯在心里撇嘴,脸上装作赞同:“所以你要小心,必要时用武力威吓。”他不担心肖恩会出事,金铃会让奴隶们下意识地服从,需要防备的只有那里的看守。
“可是……”肖恩十分为难,“万一他们也把我当成奸细,我是不怕受伤,就怕伤了他们啊。”帕西斯眼神转柔,无奈一叹:“那你带证人去吧。”语毕,拉着他走向妓.女们住的棚屋。
“玛莲。”在一个妇女面前蹲下,帕西斯简略叙述经过。玛莲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坚定颔首:“好,我陪同肖恩先生。”她们何尝不是盼这一天盼得望眼欲穿?
“其他人也去——相信他,我担保他是我们的人。”
虽然仇视男子,但基于对帕西斯的信任,露西安等人还是点了点头。帕西斯转向肖恩,斟酌用辞:“那个…她们经常被传唤,你不用特地解释,不过一到那里,你就把看守全部放倒。”既然没听过娈童,恐怕这家伙连妓.女是什么也不理解。果然肖恩先是困惑地眨眼,随即信心十足地拍胸:“放心,交给我!看守来一百个我也不放在眼里!”帕西斯情不自禁地扬唇。
“还有,帕尔,是不是通知威迪一声比较好?”玛莲问道。
“你儿子?嗯…配合我们的行动里应外合,胜算也比较大。”帕西斯沉吟片刻,做了决定,“好,等竞技场那边搞定,你就给肖恩先生一件信物,让他带去森林,和那个盗贼头子碰面。”
“啊,你是说华尔特。”肖恩恍然大悟。玛莲面露惊喜:“你见过威迪?他好吗?”肖恩回以率真的笑靥:“很好哟,精神着呢,他是个信守诺言的好孩子。”安心之余,玛莲也对眼前的男子萌生了一份不小的好感。
哼,只是个头脑简单的小子而已。帕西斯有点吃味,一脸无趣地站起:“走吧。”
“先帮她们弄套衣服吧?”肖恩指指玛莲,俊脸泛红。他无知归无知,终究是个正常男子。治病时毫无遐念,这会儿看到一群裸女,生理上总有少许反应。尽管他当自己心跳跳,身体发热是天气的关系。战士的本能也很快压下妨碍理智的□□,调整到无波无痕的状态。
“衣服那边有。”帕西斯用大拇指比比守卫,“等进了密道,你就把他们剥光好了。”下面那帮禽兽自认是文明人,还享受脱衣的乐趣。
见守卫押着妓.女们离去,难民司空见惯地不予理会,但肖恩他们就不依了,七嘴八舌地挽留。棕发青年好脾气地安抚,银发少年却暗暗冷笑:自私自利的孬种,我要是让你们活到这场战斗结束,才叫有鬼!
不付出努力,也别想得到幸福!
“怎么了,帕尔,表情这么可怕?”回过头的肖恩捏捏他粉嫩的颊,毫无心机地猜测:“是紧张吗?别怕,有我在。”帕西斯回以童稚的灿笑:“嗯。”
还是算了……毕竟是他的劳动成果,知道后肯定又会哭。
便宜了你们!朝依依不舍的难民们丢下一个白眼,帕西斯一手被肖恩牵着,一手抱着噗噗离开了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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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密道一定是矮人建的。”
从一家民房的壁炉钻进地下,肖恩环顾光滑的四壁,得出结论。帕西斯不无嘲讽地笑了笑:“是啊,可惜他们没想到人类会用它干什么。”另一头,玛莲等人正手忙脚乱地穿上守卫的制服。她们已经太久没有穿衣服,动作很不熟练。
“好了。”久违的步骤仿佛象征着失而复得的尊严,整装完毕后,每个人都是笑中带泪,激动得情难自抑。肖恩真诚地赞美:“哦,很威风呢。”帕西斯感同身受地微笑:“恭喜。”
恭喜?不解地瞥了他一眼,肖恩拿出一个小袋子:“给,这是我经常玩的弹珠。刚刚我在上面附加了小型的结界术和侦测魔法,你们一人一个分了。可以防身,也防止走失。”
“……肖恩先生,你这么大的人了,还玩弹珠?”帕西斯无力地道。肖恩瞪他:“干什么啦!不可以?”
听到这席话,露西安等人不禁轻笑,内心的戒意消退不少。
“帕尔也拿一颗——你真的不和我们一道走?”
“放心,我会和你们汇合。”帕西斯随手摸了一颗,漆黑透亮,仿佛夏季群星闪耀的夜空。肖恩连忙阻止:“啊,黑的不行,是我朋友的!”
“朋友?”
“嗯,我一个失踪的好朋友。”肖恩抱歉地翻找,“对不起,帕尔,我挑颗好看的给你。”帕西斯气愤地嘟嘴,挥开他的手:“不要!我自己挑!”
本来想选白色的,却意外发现一颗罕见的琥珀色琉璃珠。清澈透明,就像昨晚看到的泪滴,帕西斯喜爱地拿起。不料,还没等他握热,那边又有人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个是我哥哥的。”
“……”帕西斯用杀人的目光瞪他。
“对不起对不起。”肖恩快哭出来了,内疚地退退退。可是这两颗他真的不能送人,代表他珍视的两段过去。
“算了。”帕西斯也不是无理取闹的小孩,转念一想就释怀:换作莉拉的遗物,他也不会送给任何人,哪怕对方是肖恩。见他消气,肖恩这才如释重负,接过他递还的弹珠放回,将功补过地找出一颗:“帕尔,紫色的好不好?是里面最漂亮的。”
“唔。”这颜色确实很美,帕西斯乐意地收了。其他人就没他这么罗嗦,随便选了一颗。当然,避开了黑色和琥珀色。
施法前,肖恩千叮万嘱:“记住,隐形术是光系魔法,天黑就会解除。所以你要赶快,别磨蹭。千万小心,有事叫我,我会立刻去救你。”帕西斯郑重保证:“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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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世历4591年星之月(八月)6日,对塔拉斯的民众而言是个不太平的日子。先是市长猝毙,再是两大权利者互拼。但是他们真正感到翻天覆地的变化,是在第二天的傍晚。
奴隶暴动。
从四面八方涌出的人潮像是凭空出现,有计划地逐一攻破城卫队的驻地;占领魔法师公会;剪除势力较弱的党羽;最后包围了整个豪宅区,形成对垒之势。出其不意加上战力雄厚,后者一开头就兵败如山倒,后期才仗着法师的力量稳住阵脚。
帕尔怎么还不来?随手砍翻一个小喽罗,肖恩焦急地看向西方的天空:太阳都快下山了!
“肖恩先生,专心点!”发觉他的走神,依然一身绿的盗贼头子拍了他一记,语气不掩敬意。因为这个青年不但救了他的母亲,还帮助他们赶跑搜索森林的敌人。在之前的战斗也表现出惊人的实力,真是人不可貌相。
“啊…哦。”肖恩下意识地应了声。
然而,眼看天色渐暗,他再也克制不住,歉然道:“对不起,华尔特,我去去就来。”说着,张开风翼,飞向前方金碧辉煌的建筑物,顺手解决两名最难缠的法师,让战线又推进了几分。
“咦?”华尔特愣愣目送他飞远,最初的震惊过后,也平静下来——这里的指挥有他一个其实就够了,肖恩临走时又帮了个大忙,以目前的形势,他不在也没关系。只是,士气方面……
正担心,好几个声音就纷纷响起:
“头,他怎么走了?”
“他去干掉杰罗。”
“哦——”队伍里一片欢腾,安心下来的众人继续奋力杀敌。不得已撒谎的华尔特却暗暗咋舌:看来我也必须跑一趟了,万一肖恩是去拯救人质怎么办?
谨慎起见在后院降落,肖恩不及感应帕西斯的下落,听到一阵喧哗:“找到了!这女人,果然是杰罗的人!”
循声跑过去,正好看见一个绝美的蓝发少女被一群私兵模样的男子追逐。棕发青年不假思索地上前英雄救美。对于这种只是拿钱办事的人,他向来体谅,加上搞不清状况,开始留了余地。对方却不领情,招招砍向要害,污言秽语骂个不停。他心头火起,这才下杀手。
“肖恩师父,留下活口!”
熟悉的清冷嗓音令肖恩晃了晃,当场石化。早已胆寒的幸存者急忙落荒而逃。
“露露露露西?”转过头,做师父的看傻了眼:怎么回事!露西怎么会在这里?还这个打扮!
拿着玛莲的头发去树林之前,他特地回旅馆探了探。当时鲁西克就不在,菲莉西亚说出去买菜了。但现在……买菜需要穿成这样吗?
鲁西克暗叫穿帮,佯装镇定地道:“具体原因以后再说,你先把这两个人解决了。”说着,从假胸部里掏出一张叠起的羊皮纸。
“为什么?”
“他们是圣域的眼线。”
肖恩一震,刹时想通前因后果,心里百味杂陈,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半晌,一手接过羊皮纸,一手握拳在徒弟头上一敲:“你们这帮小鬼!”
“……我们不想你独自拼命嘛。”摸摸脑袋,聪明冷静的少年表现出难得的孩子气。肖恩无奈叹息:“算了,你快回去吧,别再出来瞎晃。”正要施展风翔,他攸地停步:“糟了!帕尔怎么办?”
“那孩子?”鲁西克一怔,指指身后的宅邸:“他在里面?”
“对!露西……”
“交给我,我比你清楚地形,那边也缓不得——记住!绝对不能让他们有通风报信的机会!”
打断师父的话,鲁西克当机立断地转身奔向敌方的大本营。两个魔法——「风铠」和「水幻术」相继加持在身上。亲眼见识到徒弟比自己可靠多少倍,肖恩只有吞下劝阻,搔搔头,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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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斯没有出事,而是被困住了。
杰罗的住宅内部他摸得一清二楚,包括两间密室。至于机关陷阱、守卫的换班时间,更是不用说。从地道出来后,一路覆险如夷地来到书房,轻声吟唱咒歌,封锁了魔力波动;然后好整以暇地用特定的暗号打开密室的空间门,找出自己的记录焚毁。偏偏这个时候,杰罗来了。
用飞一般的速度躲到书架后面,还把宠物的嘴巴堵住,帕西斯才想起:其实他用不着躲。
就因为这下意识的反应,他错过了逃生的机会。
“饭桶!你们全是饭桶!”一进密室,杰罗就大发脾气,把身后的近侍骂得抬不起头来,“连一帮小贼都找不到,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可是…范围太大了。”负责搜索森林,却一无所获的大队长小声辩解。杰罗喷了他满脸的唾沫渣子:“大个屁!那我的小猫咪呢?他就在城里,你们也找不到!”
谁是你的小猫咪啊?帕西斯暗暗嘟囔。
“大人,请冷静一点。”一个高阶法师模样的老者劝解,“当务之急是和德莫先生言归于好。”杰罗狠狠啐舌:“我早就派使者去了,是那家伙自己不识时务,刚刚还放话说一定要为查尔斯报仇——啧,我什么时候养过舞娘杀手了?每个人都知道我只爱小男孩,不爱美女!”
“这其中可能有人搞鬼,我们最好查清楚。”
“顺便把我的小猫咪找回来!竟敢一夜不归,看我怎么整治他!”杰罗阴森森地道,更坚定了帕西斯远走高飞的决心。不然落在这家伙手里,绝对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高阶法师自动挪后这个任务,本着幕僚的责任道:“盗贼那边如何处理?”
“你们看着办吧,这点小事还要我伤脑筋?”
“也就是说,无论什么手段都可以?”
“当然了,关键是我的名誉。要是让圣域知道塔拉斯旁边出了个贼窝,我以后就别混了。到了晚上还找不到,就把森林烧了!一个鼠辈也不准放过!”
“是。”
一行人步履匆匆地离去。帕西斯瞪着消失的空间门,在心里大叫:啊啊啊~~~
……完了。以手撑地,他懊恼地垂首。这个密室的特点就是一天里只能开启三次,算上他进来那回,正好。这下只有等到半夜。
不过,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颓丧了一阵,就站起来另外找出路。室内大多数是珍贵的魔法道具,他不认识,也不敢碰,只能停留于挖墙脚。
正如肖恩告诫的,他的声带这几天还是恢复期,刚才唱了一小段咒歌,这会儿就火辣辣地疼,别说再使用能力,连发声也困难。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与外界彻底隔绝,帕西斯越来越心焦如焚。
不知道肖恩先生怎么样了,他这人本领是高强,可是实在单纯卤莽!
“噗咿~~”噗噗发出可怜兮兮的叫声。帕西斯爱怜地拍拍它:“乖,再忍耐一下。”灯心鱼虽然能够像鸟一样在天空飞,但终究比较亲水,吃的也是小虾和水草,大半天没进食,难怪小东西肚子饿。
抱着宠物,帕西斯强抑担忧,静静地等待。不时试着开门,因为这里没有钟。
当他感到困倦时,心知差不多了,果然一报出暗号,空间门就应声出现。
不料,刚刚踏出去,他只觉一股冲击传遍全身,五脏六腑几乎倒转过来,不由自主地滚倒在地。紧接着,一个令他血液冻结的声音响起:“你让我好找啊,小猫咪。”
杰罗!帕西斯瞪大眼,情不自禁地抱紧怀里的噗噗。
“要不是我打不开门,真想不到你躲在里面。”居高临下地踢了他一脚,杰罗挑高眉,“嗯?还一副倔样,真是欠教训,看来我平常太宠你了。”
“大人。”一旁的部下提醒。杰罗也明白时机不对,挥挥手:“先把他关进水牢!如果事情结束还有一口气,就放他出来。”
没有求饶,帕西斯苦笑着瞅瞅宠物:你倒是舒服了。
所谓的水牢,并非传统的监狱,而是一间专门用来施刑的地下室。先把犯人铐在底部,然后放水,等高度超过人体后,就解除束缚,关上盖子。
尽管知道垂死挣扎很难看,帕西斯也不甘心就这么完蛋,几次潜入水下试图扳开输水管,都以失败告终。当他快要灭顶的一刻,迷迷糊糊感觉水位好像有所降低,脚踝的锁被砍断,随即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拉出水面。
“没事吧?”关切的清冷嗓音似曾相识。
“啊,露…露西?”咳了一会儿,帕西斯睁开眼,认出来人。
“太好了,你还活着。”鲁西克赞赏地揉揉他湿透的发,“坚强的小鬼。我真担心赶不上,那变态的部下都有两把刷子。”劫后余生使帕西斯手足酸软,顺势倒向他,原以为会埋进两团柔软的山峰,结果撞上一块铁板。
为了行动方便,男扮女装的美少年拿掉了假胸部。
是太平公主啊……好可惜,这样一个大美人。
阅人无数的银发少年也看走眼了。
噗噗湿淋淋地飞上来,落在主人的肩头。鲁西克扶起他:“能走吗?”帕西斯努力站稳,调整呼吸:“可以,你怎么会在这里?肖恩先生呢?”
“是肖恩师父叫我来救你的,他另外有急事。”鲁西克扼要回答,吸收他身上的水元素,将凝成的水球丢到一边,再用额环帮他加防御,抽出藏在裙下的猎刀戒备,“跟紧我,此地不宜久留。”
“嗯。”帕西斯也是机灵人,点头答应。但是走了一段路,他忍不住悄声问:“外面的情形怎么样?起义成功没?”
“果然是你和肖恩师父搞出来的,目前还算顺利。”
帕西斯松了口气,突然灵敏的听力捕捉到急速接近的脚步声。与此同时,鲁西克如猎豹般前扑,柔韧的身躯在空中翻过流畅而优美的曲线,手起刀落,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几簇短小的血花扬起,被秒杀的人体直挺挺地倒地。
好…好帅!幼小的男孩看得心潮澎湃,就此种下向某人看齐的念头。
“吓着你了吗?抱歉。”挥干刀上的血,鲁西克内疚地道。帕西斯回以猛烈的摇头和放光的眼神:“露西,露西,你好厉害!”鲁西克失笑:“别这么夸我,我这点本事不算什么,肖恩师父才是真的厉害。”
“那个…我想拜肖恩先生为师,他会收我吗?”
“一定会的。就算你不要拜,他也会死皮赖脸地求你,我就是这样被他拐骗的。”
“哈哈,是吗?”
说笑间不免放松警戒,等帕西斯察觉动静而转身,已经和一道斜刺里窜出的黑影撞了个满怀。反应敏捷的鲁西克赶紧拉开他,对上一张有过一面之缘的脸。
“是你!”双方都惊噫了一声。
“你为什么一个人跑来这里?玛莲呢?”缓过气的帕西斯连声质问,“盗贼是你指挥的吧?你就丢下他们不管?”华尔特斜睨他,爱理不理地道:“我交给欧瑟——我的心腹了。现在情况不妙,我留在那儿也没用。”因为母亲澄清了误会,他对帕西斯的杀意消失了,但还是看他很不顺眼。
这是直肚肠的人对脑筋迂回的人特有的排斥,反过来也一样。
“所以你来杀杰罗?”立刻猜出他的打算,鲁西克摇摇头,还刀入鞘,“太轻率了。”帕西斯得意地帮腔:“就是!你以为杰罗是这么好杀的?”华尔特听得火起:“喂,你们俩,一鼻孔出气了?要不是肖恩先生无故离队,我也不用亲自冒险啊!”得知原委,鲁西克缓和神色,认真地道歉:“对不起,肖恩师父是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们会帮忙想办法,先出去吧。”
“可是,杰罗还欠我一笔帐……”
“再深的仇也比不上你这条命!你还是有家人的人,不许乱来!”鲁西克提高嗓门,严厉的语气吓得华尔特一缩,冲口道:“是!”
呜,真是魄力十足的大姐……不对,他好像是男的吧?上下端详舞姬打扮的鲁西克,华尔特越看越不确定。
“露西,我知道一条密道。”帕西斯拉拉偶像的袖管,献宝地道。华尔特不甘示弱:“有什么了不起,我也知道!”帕西斯惊讶地睁大眼:“你怎么会知道?”华尔特嘲讽一笑:“处心积虑了这么多年,如果连一条密道也找不到,我们不就白混了。”
“哼,反正肯定没我知道的多。”
“什么!要不要比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