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新格局形成(下)(1 / 2)

满愿石 扎姆卡特 9162 字 2023-03-03

“呜!”

杨阳从马背上弯下腰,冷汗淋漓地抓住胸口,全身因剧痛而抽搐。史列兰慌忙扶住她:“杨阳!?杨阳?你怎么了?”

“阳!”昭霆第一个勒住马缰,余人也赶紧围过来,只有外围的护卫还保持警戒的队形。

“治疗术!”离得近的安朵辅祭立刻施展白魔法,却不见有什么效果。芙米祭司长正要接手,杨阳抬起惨白的脸,断断续续地道:“不要紧……不是我,是…是维烈。”

“维烈!?”肖恩和吉西安异口同声,焦切之情溢于言表。西城的护卫队长渥凯也紧张地问道:“是维烈宰相?你…你怎么知道?”

我也想问啊!杨阳在心里大叫,她是本能地感应到亲人的痛苦。

自从重生后,她的心脏就停止了跳动,维持她生命活动的应该是魔核,也就是正在痛的地方,那维烈……是魔核受损?

记得他那个是母核,难怪。可是这种痛法,不像内部故障,倒像是有什么外力在挤压、戳刺一样。连同五脏六腑一起翻搅,难受得想呕吐。

“奇怪,没有异常。”用魔法检查过后,芙米皱起眉头。肖恩用袖管帮宿命的另一半擦汗:“如果是维烈出事的话,杨阳只是感应,查不出症因也治不好。”

“休息一下吧。”眼看杨阳的脸色越来越差,吉西安下了决定,“不要疏忽,可能是敌人的计策。”护卫们有序地散开,做扎营准备。昭霆也被耶拉姆拖走,毕竟他们职责在身。

渥凯派部下到预定接洽的地点打探消息,宰相的安危可是全民攸关的大事。

史列兰抱着杨阳轻巧落地,来到篝火旁。爱伦拿来一张毛毯,想让她躺得舒服点,史列兰却不肯放手,脱下自己的斗篷包住怀里的少女。

“杨阳,要喝水吗?”他将水壶凑近那失去血色的唇。杨阳摇摇头,露出一个扭曲的苦笑:“越来越痛了……”事实上,她还算能忍的,维烈此刻已昏厥了。

暗黑神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棕发青年努力安慰:“杨阳,别去想,不想就不痛了。”

说得简单!杨阳连回答的力气也没有,只能没好气地瞪他。在疼痛的影响下,她的神智逐渐朦胧,急坏了周围一圈人。

“情况不妙啊。”德安忧心忡忡。他和凯文、几位祭司试遍了治疗系的魔法,包括净化和侦测,都没有用,不禁十分泄气。要是满愿师有个什么万一,诺因大发雷霆,他们全部担待不起。

吉西安还算镇定:“目前只能等维烈那边的消息,他没事,阳自然会好。”

直到傍晚,杨阳才清醒了一小会儿:“什么时候了?”

“晚上了。”史列兰惊喜万分,连声道,“杨阳,杨阳,你怎么样?好点没?”余人也七嘴八舌地询问。

“放心,死不了。”杨阳勉强笑了笑,因为她实在说不出好字,她已经疼得想杀人了,“吉西安。”

“我在这。”术士长单膝跪地,苍蓝的眼眸是洞悉后的沉稳,“别说什么你能走这种鬼话,好好休息,我们会想办法。”杨阳气喘吁吁地道:“我真的没关系,我们…时间很紧迫吧。”

吉西安默认,他刚刚接到法术通讯,凯德兰城在凌晨易主。

来回扫视二人,史列兰浮起坚决的神情:“上路好了,我来照顾杨阳。”吉西安正在动摇,渥凯提出不同意见:“还是等到早上,这附近地形很危险,又有夜盗出没。”这下顺理成章,让病人安稳地睡了一夜。至于睡不睡得着,是另外一回事。基本上杨阳是重复着痛晕和醒来的循环,肖恩和史列兰也陪她熬了一整晚。

次日一大早,使节团拔营出发。史列兰先上马,然后抱过杨阳,覆上风元素结界。这样虽然也会受到颠簸,但冲击小得多。

杨阳只喝了几口粥,却感觉不到饿,默默忍耐了半晌,两行清澈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很疼吗?”没有看漏,史列兰情不自禁地抱紧她,一手颤抖着拉上兜帽,“没关系,我帮你挡住了。”

“我在担心维烈。”杨阳哽咽道。她都痛成这副模样了,他会如何?

“伤害你们的人,我不会放过。”

柔和如夜曲的嗓音,转为肃杀的冷冽。

“史列兰……”杨阳竭力挤出声音,“你不能…生气啊。”暗黑神双唇紧抿,黑袍下的身躯克制不住地发抖。

他的确不能生气,可是……

“敌袭!”

斥候高喊着跑回来,后面紧跟着一群衣甲鲜亮的马贼。使节团临危不乱,迅速做好迎战准备。

是真的盗贼吗?吉西安细细打量,看不出破绽。渥凯出列交涉:“赶快退下!他们是来自卡萨兰的使臣!”

“我管什么使臣不使臣,卡萨兰,那不也是我们的粮仓嘛。”贼首大声嘲笑,喽罗们也一致起哄。

听到这番话,不少护卫都面色不豫。

“兄弟们,上!”盯着队伍里的女性,贼首用力一挥手,众盗匪狂嚎着涌上。

西城的护卫先动手,只慢了半拍,芙米蓄势已久的光箭雨就落在盗贼头上——对付这些小贼,可不用顾全大局。

“有魔法师!”众喽罗纷纷惊喊,有点退缩不前。贼首拉开嗓门鼓劲:“干掉那个放烟火的小妞!”

“哦——”

盗贼们装备精良,简直让人以为是正规军,但毕竟是乌合之众,被精锐的中城士兵如砍瓜切菜地宰杀。法师也适时释放单体魔法,这种混战,不能大面积杀伤。

情势一面倒时,变生肘腋:四名看似普普通通的盗贼活鱼般从刀枪剑林滑了进去,同时四朵血花绽开。余人大惊,三名祭司加固防御,凯文和德安使用瞬发技巧发射魔法飞弹,六个弓箭手齐射羽箭。

刺客的身法奇快无比,两人在空中旋转躲开飞箭和魔法攻击,另两人伏低身子,几乎平贴地面地窜出,只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就闪进了内圈!

轰一声巨响,结界破裂。

吉西安毫不迟疑地卡位,为没有自保能力的团员施加小型护圈。刺客的速度如此之快,短时间内绝对无法逮住他们,那只有将牺牲降到最低。

肖恩策马挡在史列兰和杨阳面前,光剑挥出雪亮的银芒。两名刺客主动缠住他,另外两个加速飞掠,一左一右靠近目标,咔嚓砍断了马腿。

史列兰抱着杨阳向后倒飞,手腕毫无预兆地一翻,光华暴涨,在半空拉出一个银亮的扇面,撕裂刺客的躯体。没有沾上半滴鲜血,黑色的身影如滑翔的猎鹰扑向另一人。

“史列兰,你不是说不再杀人!”杨阳声嘶力竭地大喊,可怜自己奄奄一息还要当保险栓。他杀盗贼不要紧,就怕他失控,不分敌我地屠戮。

“哦?我说过这种话吗?”长剑消失,以细微的动作闪过敌人的长刀和匕首,白皙优美的大手从刁钻的角度切入,牢牢扣住对方的咽喉。

被抓住要害的刹那,刺客只觉浑身僵麻,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动弹。拼着最后一分力气,他发出一个模糊的单音,触发深埋在脑中的自杀咒文。

“嗯…暗示啊,人类总是会发明出有趣的玩意儿。”

另一头,肖恩也解决了两名刺客,担心地奔近。暗黑神却没有回应他的慰问,擦肩而过,两指宽的细长剑再度成型,不偏不倚地贯穿两具尸体。

“你……!”左近的人们都是一愕。黑发神祇缓慢而优雅地拔出剑,让血珠顺着明亮的剑脊无声滴落,微笑道:“尸爆术可是很麻烦的东西。”

这把剑的造型也很特别,刃长而弯曲,立起来到他的肩膀;护手呈弓形,是温润的银色;剑身外围竟然是透明的,中央一条细线却漆黑如夜。抽动间,狭长的锋刃闪烁着月色般冷艳的光弧。

见势不妙,幸存的盗贼连忙逃跑。护卫们也没有追,尽管那四人十分可疑,但想来这帮盗贼也不知情,何况他们有任务在身,对附近的环境又不熟悉。

刺客身上不可能有标记,检查就没有必要;而且衣服常常有毒,又喜欢搞自爆,吉西安本来要亲自处理,却被意外抢先,当下疑惑地端详对方。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平常的史列兰美归美,却像小孩子一样,欠缺令人心动神往的光彩。而此刻的他,凤目飞扬流转,只一眼就足以勾魂夺魄。

“你…你是谁?”杨阳直接问出众人心里的问题。混乱神含笑不语,收剑按住她的额心,挑了挑眉:“原来是诅咒。”

“诅咒!?”芙米踏前一步,“是什么诅咒?为什么查不出来?净化也无效?”

“因为她不是受术者,只是被牵累而已。诅咒的名字……好像是「附骨之牙」。”

芙米沉吟片刻,转向吉西安:“这个诅咒我能解,不如你派一小队人马保护我,我先去帮维烈宰相治疗,满愿师小姐就能好起来了。”

“这——”吉西安还没回答,渥凯表示反对:“不妥,这里过去还是有危险。人数分散的话,也会引来更多的盗贼。”吉西安想了想,靠近杨阳,柔声道:“还有大概一天半的路程,你撑得住吗?”

“可以。”杨阳朝他勉力一笑。

“好,收拾一下,出发!”

死了四个同伴,大家的心情多少有点低落。骑上备用马匹,黑发神祇察觉怀里的人毫不松懈的目光,忍俊不禁:“别紧张,我一会儿就进去,只是给你个忠告:以后尽量别让他生气,让他喝酒。我能出来的次数有限,还要省着用。”

“你到底是谁?”杨阳越发肯定他不是史列兰,却奇异的并不害怕。那双清亮幽凝的黑眸笑意满满,包含着亲近和好奇。

周围的人也拉长耳朵听他们说话。

“呵呵,你猜呢?”

怎么这样!杨阳哭笑不得,突然感到背后灌入一丝丝暖流,稍稍抚平了折磨得她痛苦不堪的咒术。

“你体内的东西真有趣。”出尘绝艳的脸庞俯低,令杨阳屏息,“居然能抗拒我的力量。”

“你……你……”一开口才发觉声音哑了,杨阳干咳两声,面红耳赤地低吼,“离我远点啦!”老天!为什么一样的脸,魅力会差这么多?

没有介意她的排斥,暗黑神依旧笑眯眯:“打个商量,那个圆滚滚的小东西,借我挖出来看看好不好?我会原封不动地帮你装回去。”

“挖出来我就死了!”

“唉。”遗憾地后仰,仿佛想起什么,黑发青年又闪电般欺近,“对了,时旅者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杨阳愕然:“时旅者?谁?”

“嗯…还没认识吗,那紫色眼睛的酷哥呢?”

紫色眼睛?“你是说诺因?他在米亚古要塞啊。”果然不是史列兰。

“唔,那么时机不远了。”轻松的笑颜划过一缕沉重。杨阳正要理清这团混乱,忽觉身体一轻,所有的异常消失无踪,冲口道:“不痛了!”

“真的!?”听得一头雾水的众人喜出望外。

“似乎有人解开了诅咒,那么我功成身退了。”暗黑神收回手,阖眼的前一刻,被拽住鬓发。

“你是谁?”执着地凝视他,杨阳第三次重复。

弯弯的笑眼眯起,眸中是无限清晰的洞察,和无比悠远的睿智,深邃而空灵。

“我只是一片残渣而已。”

眨了眨眼,史列兰如梦初醒地低下头:“杨阳,出了什么事?”默然半晌,杨阳回以温柔的笑靥:“没事,你回来就好。”

※※※

因为维烈还没恢复,由迎宾团的副团长林菲克接待使者一行。

互相礼貌地寒暄后,他不着痕迹地打量来客。队伍里最引人注目的是资料上最为神秘,美得令人难以置信是凡人的黑发青年;他右手边是一个脸有病容的少女,挂着和自家宰相神似,温雅清和的浅笑,应该就是满愿师杨阳;左首的棕发青年身穿象牙白的军装,明朗的俊容上是一双灵动有神的琥珀色眸子,让人一见就萌生好感,正是西城全体的大恩人,苍穹军团长肖恩·普多尔卡雷;而为首的宫廷术士长一袭米色丝袍,法杖系在腰间,笑容有度,谈吐优雅,举止洗练,进退合宜,堪称完美的使臣。

护卫看起来身手都不弱,容貌也在水准之上——这是出使的重要条件,总要让人看着舒心。第一印象好,交涉起来就能事半功倍。

“听闻各位半途遭到贼人袭击,幸好平安无恙。”西城不讲究礼仪,林菲克虽然用辞文雅,也没什么累赘的修饰,一边说一边将他们引进大厅。这栋建筑是当地的总督府,取材简单,然而占地宽广,别有一股泱泱大气。

“托福。”吉西安得体地笑道,“据说维烈宰相突然抱病,请问他还好吗?”于公,和维烈洽谈更有效;于私,他也十分担心这个朋友。杨阳和肖恩更是急得快跳出来。

“咳,老实说,他不是生病,而是中了一种诅咒,好在伊莉娜小姐懂得白魔法。”

伊莉娜?吉西安一愣。这时,昭霆手指与大厅相连的长廊,叫道:“佛利特!”

来的正是原本住在红石山脉,和师兄妹三人算是老邻居的矮人。模样也和以前一样,乱糟糟的胡须,粗壮的身材。

杨阳和耶拉姆也惊呼出声,迎了上去:“佛利特,你怎么在这里?”

“妈的!别提了!我差点被淹死!”语焉不详地咒骂,矮人注视黑发少女,眼神了然,“别难过,我们一定会为那个酒鬼神官报仇。”

杨阳凄然一笑。时至今日,听到神官的名字,她依然会感到揪心的痛。史列兰担忧地拥紧她。佛利特瞪大眼,满脸震惊。矮人的能力让他看出眼前之人的真实身份。

“你好。”误会了他眼光的含义,乖宝宝弯腰行礼,更令佛利特看傻了眼。

“喂喂,什么淹死啊?”昭霆好奇心旺盛,追问道。佛利特瞪目:“地下河啦!把矿区淹了,害我们差点死翘!最重要的,那些宝贵的矿石也泡汤了!”说着,捶胸顿足,憾恨不已。肖恩也过来和酒友套近乎:“哦,可能是丰饶之风的影响。”

“那就是你的错!”佛利特拔出板斧追杀他。林菲克急忙劝阻:“别这样,佛利特大师,肖恩先生是我城的大恩人。”昭霆咧嘴嘲笑:“你还大师啊?”佛利特转过头劈她,耶拉姆连拖带扯地拉开。使节团的其他人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出闹剧。

幸而林菲克及时记起自己的职责,为双方介绍。吉西安强忍矮人不知节制的拍打,扮出笑脸:“很荣幸认识您。”

“哈哈哈,别客气!你既然是这帮小家伙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佛利特,其他人没事吧?”杨阳插口。佛利特点点头:“都没事,是一个叫伊莉娜的小女娃救了我们。”

话音刚落,一扇房门打开,亭亭走出一道纤影。水绿的长裙,金褐色的秀发,娇艳的容貌,体态优美,举手投足气质动人。吉西安盯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心中刹时清明:烧成灰烬的火刑架,柳轩风的获救……

“久违,伊莉娜小姐。”他无懈可击地微笑,行绅士礼。伊莉娜也噙着温顺的笑花,提起裙角:“哪里,以前多蒙你们照顾。”

“照顾你的是殿下。”吉西安摇头,遥想主君喷火的样子,“他会被你气疯。”

“哎呀,哪有这么夸张。”伊莉娜狡黠地笑了。余人嗅出暗潮汹涌的气氛,却不明内情,只好干站着。

“我代城主大人欢迎各位贵客。”伊莉娜侧身,比了个请的手势,“你们是来探望维烈的吧,跟我来。”

“维烈怎么样?”肖恩急切地问。伊莉娜叹道:“不太好,诅咒是解开了,却有严重的后遗症。他体质又差,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现在也没清醒。”闻言,杨阳等人忧心如焚。

大部分成员自觉地停步,由林菲克另外招待。只有杨阳、史列兰、肖恩、吉西安、昭霆、耶拉姆、佛利特和伊莉娜走了进去,芙米祭司长也基于医师考量留下。

这是间简朴的客房,弥漫着窗外传来的荷叶清香。病人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头漆黑的发丝铺展在洁白的枕上,被阳光染上温暖的薄金。

“维烈!”杨阳和肖恩抢到床前。魔界宰相的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显然情况不好。

“处理得很完美。”芙米检查了一下,由衷赞赏。昭霆抗议:“可是他看起来很糟啊!”芙米白了她一眼:“那是病人自己的问题,该做的医师都做了。”

“这病恹恹的小子就是你老爸?长得倒挺像的。”佛利特比对父女俩,大咧咧地评价。杨阳苦笑,坐在床边,细心地掖好被子。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深有体会,那种好像连骨髓也抽疼,无法形容的痛楚——到底是谁对他下如此残忍的诅咒!?

耶拉姆问道:“有什么后遗症?”回答的是肖恩:“精神会很难集中,视力下降,不定时晕旋,大概要一年以上才能痊愈。”昭霆咋舌:“哪个混蛋把他害成这样?”这可没人答得出了,伊莉娜道:“施法的可能是他认识的人。”特大号爆弹,众人吃惊地瞪着她。

“你们看。”白嫩的柔荑摊开,露出一枚焦黑的颗粒,“我从他的胸口找到这粒「种子」,这是咒术的媒介,埋了好几个月了,一般敌人很难在那个位置搞鬼吧?”

随着清脆的女声,肖恩脑中渐渐浮现出画面:那是在船上,他按住友人的胸口……

“是我。”比刚刚更惊爆的炸弹投了下来。

“肖恩!?”

棕发青年面无人色地道:“席恩用我的身体……”知情的人们恍然大悟,叹气的叹气切齿的切齿。肖恩一个箭步抢过媒介,念起咒文。明白他要做什么,伊莉娜闲闲地道:“没用的,我试过了,那人的手法真是很高明。”

“你们在说谁?”吉西安忍不住发问。昭霆用嫌恶的语气,滔滔不绝地控诉圣贤者的极恶罪行。听罢,佛利特险些把胡子揪下来:“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人类啊!”

在场的人类都很没面子。试了几次没有效果,肖恩颓丧地垂下肩膀,神情懊恼而自责。杨阳自认倒霉地拍拍他:“别在意,不是你的错。”唉,她早该想到的。

“咳嗯,这件事姑且不谈。”吉西安敷衍过去,看向还在昏睡的友人,“恐怕我们得把他抬到首府去了。”伊莉娜从善如流:“我叫人准备大车。”听出她在西城的地位不低,吉西安暗暗留心。

史列兰蓦地抬起头,道:“有个非常强大的生命在接近。”余人正错愕间,隐隐听见马匹惊慌的嘶鸣,人的喊叫,两扇落地窗像被强风吹拂般震颤。不多时,一名守卫跌跌撞撞地冲进来:“龙……龙……”

“什么!?”一室惊讶。

“是龙!说要见杨阳小姐!”深吸一口气,守卫总算流畅地说清楚。不愧是西城的战士,受到如斯惊吓还能很快回神。

杨阳浮起某个预感,绽放出夺目的喜色,匆匆奔出房间。

门前的广场上,总督府的守卫战战兢兢地包围住两个年轻男子,却不见龙的踪影。

“扎姆卡特!月!”认出阔别数月的同伴,杨阳欣喜地唤道。

“哟,又见面了。”血龙王笑得嚣张跋扈,扬手招呼,红发在阳光下明亮如火焰。身畔的黑发青年温文尔雅,冷静的青瞳微微化开柔和的涟漪:“好久不见。”

※※※

创世历1038年星之月(八月)1日,对卡萨兰满愿师杨阳而言是个双喜临门的日子。

也许是受到喜气洋洋的气氛感染,维烈醒了过来,一醒就沐浴了一顿劈头盖脑的痛骂:

“太没用了!真是太没用了!瞧你这副焉样,简直丢尽我的脸面!一想到曾经和你共用一具身体,我就感到耻辱!比人类的女人还脆弱!中了诅咒不会咬回来啊?居然一下子就晕了!以前也是,动不动被暗算,一点警觉心和防御力都没有!迟钝!低能!废柴!”

堂堂魔界宰相缩着脖子挨批,求助的眼光乱瞟,但是其他人不是觉得此言深得我心,就是被龙威所慑不敢帮忙说话,最后还是杨阳打圆场:“好了好了,放过他吧,他还病着呢。”

“哼!”扎姆卡特余怒未休地哼了声。维烈吁了口长气,朝众人绽开腼腆的笑容:“大家都来了?抱歉我这么不体面的模样。”

“没错!你让我们看得最多的就是你昏过去的样子!”昭霆也忍不住数落,“想你在降魔战争多威风啊,就算做不到那种程度,至少也不能让人欺负到头上!”

“呃——”又被倒打一耙,维烈不知所措地傻住。这回连杨阳也不帮他:“维烈,不是我说你,你实在太不注意保护自己了。即使是不死之身,受伤还是会痛的啊,我们看着也难受。”维烈受教地低下头:“对不起。”

“光对不起有什么用!要吸取教训!”昭霆吼得高八度。耶拉姆附和:“对,这次杨阳也因为你差点痛死。”维烈大惊失色,拉过女儿,慌张地上下检视:“杨阳……”

“没事啦。”摆摆手,杨阳刻意加重语气,“不过再来一次我说不定真的会嗝毙。”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切断感应。”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阳气极。余人唾弃地鄙视那个搞不清楚重点的男人。月淡淡地道:“索性我们给他加防御得了。”

他一说话,维烈就脸红。扎姆卡特警惕地察觉,将情人护在身后:“你想干嘛?别对月有非分之想,他是我的!”

“我……我……”维烈更加无地自容,嗫嚅道,“对不起。”

对了,他们共享爱情。看到这一幕,杨阳等人相继抹汗。

“维烈是同性恋吗?”吉西安讶道。芙米和伊莉娜也惊诧至极。维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不是不是!”

“别这样摇,你的头会晕。”两位医师提醒。还没说完维烈就晕乎乎地倒向一边。杨阳连忙扶住,叹道:“简单的说,就是一个由错误衍生出的不幸。”堪称异世界同人女表率的祭司长不满地道:“太抽象了,你可以直说是三角恋。”

“不是三角恋!”维烈哀号,声音要多凄厉有多凄厉。

安抚地拍拍他,杨阳简述前因后果,听得三人唏嘘不已。

吉西安无限同情地注视友人:“你真是多灾多难啊。”维烈苦笑不语。昭霆叉腰道:“很多是他自找的,像这次,他事先做好防范措施就什么事也没有,还连累阳陪他一起受罪!”

“真正连累他的是我。”肖恩插口,脸上是压抑的薄怒,“维烈,你说贝姆特和轩风交给你,结果你却没照顾好自己!”维烈一窒:“呃,对…对不……”

“算了,这次是我害了你,我会想办法。话说回来,你怎么会这么轻易被他得手?高等魔族不是都有防护罩吗?”

“那个啊,我怕人起疑撤掉了。”

“现在没必要了,张起来!”

“那家伙真是阴魂不散。”昭霆搓搓臂膀,寒毛直竖。佛利特把斧头挥得呼呼作响:“他敢出来,我劈了他!”杨阳摇头:“席恩的性格应该是属于谋定而后动的类型。”

“胆小鬼!”矮人和棕发少女齐声骂道。肖恩微微皱眉,哪怕兄长罪行累累不容宽恕,他也不喜欢听人骂他。月同样不以为然,指着肖恩:“法师就应该有这种精神,这四不象才是异类。”

“你还帮他!”

“我不是帮他,是实话实说。”

“那个,大家不要吵。”维烈习惯性地当和事佬,眼望友人,“肖恩,你别自责,我想他是针对我。”众人一致反问:“针对你?”

“嗯,那时候,我逮住他以后,开始是把他关在冥王给我的水晶球里,但他屡屡试图脱困,我就对他施加了精神刑罚,让他没空打歪主意,所以他肯定很恨我。”

“哇啊~~~你折磨了他一千年!?”昭霆听得张大嘴合不拢来,一脸“原来你是潜意识虐待狂”的表情。余人也用全新的目光膜拜魔界宰相,推翻之前的老实人印象。

“……维烈,你不该这么对他。”肖恩艰难地吐字,他原以为好友只是关押了兄长。这次维烈却没有道歉,执拗地道:“我没做错,他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我当然要报复回来。”

“但是你……”

“是!我也曾经对你很过分!我知道我没资格!但我还是气不过!”维烈难得激动地大吼。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唉,算了,事到如今追究也没有用。”不忍心再责怪友人,肖恩咽下这枚苦果,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按住对方的前额,“维烈,不要动。”

虽然兄长的性子已经扭曲得不堪,但有些特质不会变:席恩非常记仇,而且有仇必报,那么他对维烈的报复绝对不止这种程度。何况被折磨千年,谁都不会善罢甘休。

凝神感知了好半晌,肖恩终于找到另一颗埋藏得极深的「种子」。

这个方向……是东方!

大喜之下,他不假思索地念出空间连接的咒语:“用不灭的地火焚尽叹息之壁,让流动的冰岚解开封印之锁,从虚无的开始到混沌的终结,请遵循自古以来传承的诺言,违背从未更改的命运星辰,斩断虚无缥缈的因果律之索,为我打开真与幻交界的门扉,穿梭过去与未来,交错刹那与永恒——时空之门!”

随着法术的完成,黑发青年身后渐渐浮现出门的轮廓,看不见对面的情景,极光般瑰丽的光辉遮蔽了视野。杨阳等人僵在当地,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月暗骂肖恩卤莽,这么好的机会却不做好充分的部署,害他只来得及准备一个「风界缚锁」。其他几位法师反应也不慢:吉西安举起法杖,一个由关键语触发的六芒束缚阵展开,然后是确保安全的「绿色之守护」;芙米双手合抱,一个「眩光术」和一个「定身术」蓄势待发;伊莉娜手指疾划,水蓝的波动混合跳跃的闪电出现,是「激流锁链」和「狂雷暴袭」。

“席恩!”肖恩伸出手,穿过闪耀的门扉,准确地抓住目标。

另一头,正向海精灵王子献殷勤的侍女们纷纷惊呼,眼睁睁看着他被拉得踉跄了一下,左肘以下没入那道光之门!

杨阳等人惊得呆了。那只手,白皙莹润,秀雅纤细,优美得宛如一件精工雕琢的艺术品。雪白的宽袖缀着淡紫花纹,更衬得精致典雅。

说来繁复,其实不过是惊鸿一瞥的景象。被突袭的一刹那,席恩就想通原因,冷静地拟妥作战计划。

食指和拇指扣起,非常简单的手诀,法术也很简单——「扰乱术」。

糟!四名法师脑中同时闪过相同的认知。下一秒,能量风暴席卷了整个房间。

时空魔法会扭曲附近的精灵力场,因为肖恩使用的是定向空间门,又是用物理力量拉扯,才能勉强施法,但还是很不稳定,这么稍微一搅动,元素粒子自然全部紊乱,准备好的魔法统统失效。

包括肖恩在内,众人跌得灰头土脸。同一刻,一只血红的触角从莹白的指尖冒出,转眼笼罩了大半个天花板。十足六目的可怕异形,张牙舞爪地咆哮着,欲撕裂底下鲜活的猎物。

极美与极丑,如此奇异地并存,仿佛实体化的噩梦,再次冲击了每个人。

“湮灭!”

“爆炎!”

史列兰和扎姆卡特不约而同地出手,他们都不用通过玛那精灵施法,咒文只是方便控制。黑雾夺走了妖兽的生气,鲜红的火焰则包裹住它。

膨胀的光块炸开,伴随着绿色的血雨,在人体和地面烧灼出冒烟的小洞。芙米急忙爬起,施展群体治疗术。

没有恋战,美如雕刻的大手迅速没入光幕。顾不得尚未治好的毒伤,肖恩连滚带爬地抢上。

“席恩——”

他曾无数次地梦见分离之刻。在悬崖上,孪生兄长推开他,留下清朗的浅笑,一字一字道:「你要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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