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三方天平(下)(1 / 2)

满愿石 扎姆卡特 10294 字 2023-03-03

“主人,您回来啦!”

哈玛盖斯以热情的拥抱迎接养父,手上的鸡毛掸子险些砸到后面的欧斯佩尼奥。娜夏狠狠瞪视这位助纣为虐的典型,嫌恶地别过头。

“嗯。”席恩轻轻搂了他一下,将他比自己矮一个半头的身子放回地面,“在打扫?”哈玛盖斯没回答,深感新鲜地打量他:“您怎么穿白袍?”好奇怪。

“神界没有黑袍。”

“当然没有那种邪恶的颜色!”娜夏已成习惯地讥刺。席恩当没听见。哈玛盖斯也不跟她计较,友善地招呼无面之王:“欧斯佩尼奥大人,我帮您的房间打扫好了,今后您回云中塔就住这里。”说着,递出一只镶嵌蓝宝石的银钥匙,他本能地感到这位领主已经“归顺”养父。

欧斯佩尼奥心一暖,收下钥匙。自从离开神域以后,他第一次有家的感觉。

“娜夏小姐的我还没……”

“用不着你收拾!”

“……还没整理,我是空了一间出来,可是我不太方便进女士的房间。”哈玛盖斯锲而不舍地说完。欧斯佩尼奥不容反驳地道:“不用了,她和我住一起,我会负责监视她。”娜夏怒喝:“欧塞!”

“你们的问题,自己私下解决。”冷淡地抛下一句,席恩转身走出客房。哈玛盖斯又抹了两下,把鸡毛掸子放进橱柜,再泡了一壶茶给越吵越上火的姐弟俩,悄悄退了出去。

打开研究室的门,古代龙不意外地看到养父坐在黑檀木书桌后摆弄三界映像仪,却升起一丝违和感。不知为何,席恩穿着白袍的模样比平常更硬质,更难以亲近。反而是那如夜色包裹他的黑天鹅绒长袍,让他有点人性的温暖。

“主人,发生了什么事吗?”摆好茶点,哈玛盖斯关怀地问道。席恩抬眼,一贯的淡定中透出温和:“没有。哈玛盖斯,我有礼物送你。”

一颗淡蓝色的美丽珠子放在桌上,静静散放出温润又纯净的光辉。

“哇——好漂亮!”哈玛盖斯喜不自禁,拿起来细细把玩,“主人,是夜明珠吗?”

“不,是「夜之光」,萃取黑暗中的光丝凝练而成,昨晚看书的时候顺手做的,没什么用处的小玩意儿。今天早上想起你喜欢这些东西,就给你了。”法师的注意力又回到映像仪上。他说的无情草率,哈玛盖斯还是开心得像得到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谢谢,谢谢您,主人。”

“?”席恩不解地看着他,暗自反省是不是平常太亏待这个养子,以至于送他一件小物品也高兴得什么似的。

看准养父喝茶的空挡,哈玛盖斯鼓起勇气满足好奇心:“主人,这个是占星用的吗?”

“占星?不。”顿了顿,魔王纠正,“是研究星辰轨道没错,但不是预言家那种占星。”小龙敏锐地听出言下之意:“我很抱歉。”

“没什么,你提醒了我。”被预言的暗之子笑着转动星象仪,眼神深不可测,“据说占星师一定要保持绝对中立的心态才能做出准确的预言,以现在的我而言,即使为自己占卜,结果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吧。”

“……您不会占卜。”

“是的。”席恩承认,纤长优美的手指抚摸杯上的花纹,突然不谨慎地笑起来,“哈玛盖斯,你的母亲也预言过我,说我是会带来灾祸的不祥之人,未来的魔域之王——很准对不对?”哈玛盖斯愣愣地听着,面无血色。席恩也是一呆,诧异他太过激烈的反应。

“别在意,只不过是巧合而已。”

发觉自己心神不定,理解为和母亲见面的后遗症,席恩起身准备洗把冷水脸,不然这个状态工作下去,可能会出现计算错误。

“我帮您泡杯咖啡。”哈玛盖斯涩然道,手里的夜之光变得如火烧般滚烫。尽管和自己无关,生母曾经伤害到养父的事实依然令他难以下咽。若席恩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斥为本末倒置,他可是养子的杀父杀母仇人。

虽然从命运之神那儿确认了自己非同一般的霉运,当初也是众神的预言导致他和肖恩踏上截然不同的道路,但他所走的方向,毕竟还是基于自己的意志。

如果所谓的星象能在无形间操纵人的行为,那么,他会击碎全部的星辰。

或许这也是命运设定好的?法师对自己陷入死胡同的思维游戏失笑,将毛巾绞干挂起,停止了胡思乱想。

说到底,真正能够干涉凡人命运的,只有那些强大的生命。

众神,魔族。

宰光他们就行了——席恩得出干脆的结论。

数个夜晚不眠不休的演算,没能揭开第四界的奥秘。目前能确定的,只有第四界不包括在三界循环内,这就能解释罗兰·福斯为何能回溯过去。可是他又确实影响了他的人生,这可能是法术界尚未证实的一条理论「时空守恒定律」。以此类推,罗兰哪天从他的未来跳出来妨碍他,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注视光芒万千的映像仪,魔法神的眼底浮动着一缕阴郁,深切怀疑那位救命恩人是神圣器「世界之钥」暗中布下,对付他的一枚棋子。

当年他就不信任那个主动和他签订契约,名叫菲里尼奥的器灵。说是肖恩成为另一件神圣器「天杖」的誓约者,为了平衡,他必须继承封之力。还服从他的命令,封印了协调神——也就是说,它全部都算到了。

两件神圣器本是混沌之父的力量碎片,制衡众神的存在,对他也有约束力。再知道那老乌龟有暗招,就更不能掉以轻心了。

席恩明白,他无法考虑到世上所有的变数,千年前败在维烈手下就是个刻骨铭心的教训,那次他也留下了翻身的底本。但是,一想到可能会重蹈覆辙,再次跌回无底深渊,从头来过,一股浓浓的酸苦就在胸口泛开。

不,冷静。法师甩甩头,握紧鹅毛笔,专注于纸上的算式,薄唇抿出永不妥协的弧度,森冷的冰眸蕴藏着炽白的火焰之刃,坚定地对自己说:我的心血不会白费,哪怕这次再阴沟里翻船,我也有本钱让他们统统完蛋,给我陪葬!

当然这是下下策,他才不想死。至于牢狱之灾,这片宙域应该没有能困住他的囚笼了。

微弱的晨光穿过云海照进阴暗的房间,一夜未眠的法师揉着酸痛的手指整理脑中庞大的数字拼图。仿佛受到惊动,蜷缩在他膝上的小龙呜噜一声,摇摇尾巴继续睡。无意识的,清隽苍白的容颜浮起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想要露出温柔的表情,却如同要一株没有根的葡萄藤结出果实。

刚提起笔,他瞥见杯中水光摇曳,散发出温热的香气,带着了然的视线往下移:哼,这小东西,八成在装睡。

再想起之前喝的也是热茶,他搁下笔拎拎养子的翅膀:“哈玛盖斯,叫格兰妮侍侯就行了,你去补眠。”

“呃……是。”被戳穿的小龙飞向房门。小绿用触角顶顶主人,席恩补充:“还有早饭。”

“哦。”哈玛盖斯变成人形,轻盈地落在地面,忍不住转头劝道,“主人,您也休息一下吧。”席恩不置可否,把兴奋地爬上爬下,弄得他的脖子很痒的宠物抓下来,惩罚地捏了捏。

来自异界的小生物发出细细的求饶声,这人类的耳朵听不到的波长莫名地触动了魔王的心绪。

“小绿,你想回家吗?”

母亲的面容随着一座小小的衣冠冢清晰浮现,当年他从悬崖底下爬上去,在村后找到蜜莉的坟墓。怕被村民发现,不敢久留,只能采下附近的野花,铺在黄土上。

离开的那一刻,他发誓要让凶手付出血的代价,却不料多年后回去,村庄早已烧成白地。不知是东方学舍下的手,还是自然火灾。

定了定神,他看向一本深红烫金的厚书,那是《创世手抄》,他从知识之神艾尔菲瑞特那儿抢来的神代史。里面记载了当初那场召唤仪式的相关资料,映像仪也推算出了方位,他随时可以送它回去,只是这些天因为第四界的研究耽搁了。

墨绿色的小章鱼明显依依不舍地偎进他怀里,却没有吭声。魔法神读出了答案:“好吧,我送你回去。”

******

他融解成了水,在一片深悠的蓝色中。

一个接一个咒语从他嘴里清楚有力地吐出,精确无误。只要一个轻微的走音,一个刹那的失神,就是致命的失败。但是全神贯注的法师丝毫不担心那样的事,他了解自己,能够控制。

他感到理智与意识剥离,一半的自己仍在施法,另一半的自己沉入无数七彩绚丽的肥皂泡,每个肥皂泡里都是一个小小的大千世界。他笔直地下沉、下沉……不被任何美妙的奇景打动,不被任何恐怖的异像动摇,始终坚定如一地沉进相连的水域。

到了,冰冷粘稠的感觉传遍全身,他听到了大海寂静的潮声,闻到了像是血的腥甜,看到了满月波光潋滟的倒影,和无限扩展,属于异界的风景。

他变成了静谧的月光,空中漫游的浮游科植物,攫取海边生物的可怕鱼类,随波荡漾的一粒微尘……一切的一切,都浓缩成了他灵魂之海里的一滴水珠。

不可思议的感觉,他几乎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但深厚的自制还是及时掌控住自我,他念出最后的启动语,牢牢框住空间门,制造出可供通行的深邃漩涡,用心念指示激动的小家伙:(去,小绿,别回头!)

看出法术已进入尾声,在旁守望的哈玛盖斯稍稍松了口气。他信任养父的能力,却免不了紧张。

变生肘腋,就在古尔巴洛斯跳下去的前一刻,数根粗壮的触手从门形的光中窜出,紧紧捆住魔法神的冰色结界,激突的能量波引起了炸雷,在冲天的水柱中劈啪作响,高温蒸发的水汽形成浓雾遮蔽了视界。

主人!哈玛盖斯险险咽下到嘴边的呼唤,忧心如焚,又不敢踏前一步,生怕打扰养父,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中,席恩依然听见了宠物欢喜的叫声,它叫的是——妈妈。

该死!迟不来早不来……等等。

他确认过,门的另一头应该没有任何生物才对,事先也切断了小绿的感应,防止它引来亲人。会出现这种情况,不是对方第六感特别发达还会瞬间移动,就是长久潜伏已经和残留的通道融为一体了。

那么长的时光,她就一直在这里徘徊,希望找回自己的孩子?

分辨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席恩牵了牵唇角。

真是个好母亲。

收起干扰的情绪,他竖直法杖巩固护身结界,将宠物转移出去,并架起早就布置好的外层防御以免余波伤到养子,发散出去惊动了陆上的敌人们。

出乎他意料,听完儿子的叙述后,那位母亲并没有退回去,更猛烈地敲打恩人的防壁。

这疯婆子!想干什么?

法师眼中闪过凛冽的杀意,对方的力量很强,权能也不比他低多少,地位可能相当于那个世界的神。但是他认真起来,别说输了,强行把她驱逐回去也不是难事,只是尽量不想在宠物面前动粗。

送出精神波和解,他捕捉到一丝异样的讯息。

下一秒,哈玛盖斯听到湮灭在爆炸中的惨叫,惊慌之情猛然爆发。

“主人!!!”

刚才是……自他出生以来,从没听养父叫过。就连那被折磨的一千年,他也仅偶尔低声呻.吟,后来被他关心地问起后,更是不曾吭过半声,当下再也顾不得,冲进漫天的水雾。

炽热的焚风刮得他皮肤刺痛,他毫不理会,照着记忆冲到水池边,被结界挡住,急得哭出声来,狂乱中迸出一星清醒的火花——结界没破!代表他还……

悬空的心尚未放下,透明的障壁崩溃,哈玛盖斯踉跄前冲,茫茫然站在逐渐消散的烟尘里,只瞄了一眼养父所在的位置,就双膝发软跪了下来。

黄金溶液似的液体渗入透明的池水,如蜿蜒的金蛇摇曳,浮荡出刺目的金光,一个人载沉载浮,像在融化的阳光中沉睡,水静静地漫过他的脸庞,柔和地从他清隽尔雅的轮廓流下,低垂的眼睫和秀挺的鼻梁都浸在水中,宁静的,没有颤动和呼吸。

丰润如云的长发花瓣般散了开来,一缕缕舒展着、漂浮着,为余韵袅袅的水面铺上了蓝色的波涛。湿透的天鹅绒长袍清晰地勾勒出他死寂的躯体,心脏的部位开了一个恐怖的洞,血液就从里面泉涌而出,更可怕的,里面是空的。

******

哈玛盖斯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整个人跌进水里,浑身颤抖地抱起那个人。

哗啦!水流从两人密切贴合的身体间挤出,沿着无力垂荡的手臂逶迤而下,后仰的头部仍然被冰冷的池水浸润着,一丝丝湛蓝的发随着水波飘动。

托起他的后脑勺,将自己紊乱的气息度给他,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背心,试着灌入魔力。

不顾一切地急救,即使明知抱着的已经是一具毫无知觉的尸体。

“……呃!”怀里的人震了一下,之前呛到的水和着喷溅的鲜血涌出口腔,侧过脸剧烈咳嗽,“咳咳咳……”

“主人!主人!”哈玛盖斯喜极而泣,紧紧抱住他,感受那失而复得的重要存在。

他还活着!活着!有呼吸,有心跳……

心跳?

古代龙的化身一怔,微微松开手,检视养父的胸口。失去了衣服的遮蔽,可以看见伤口已经痊愈,肌肤却有些透明,隐隐透出青色的光芒和一种奇怪的波动,而且——没有心跳声!

抹去嘴角的血迹,魔王抬起头,隽秀雅致的俊容褪去一贯的漠然,浮现出掩不住的自豪和愉悦,不稳的语调亦然:“别担心,哈玛盖斯,我可不会被那种角色打败,小绿送回去了,我还做了一笔非常棒的交易。”

“交易?”哈玛盖斯感到怒气在心底汇聚,因为他预料到不是什么好答案。

“对!那只母老虎想搞清楚她的儿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坚持不肯退让,再让她搞下去会出乱子,我只好和她接触……”说到这里,席恩微一迟疑,对方的连接方式是寄身,真是他妈的有够痛,他不确定有没有丢脸地喊出声,“总之,她终于满意地滚蛋了,还提出报答,我就用我的心脏换了这把「界元之锁」。”

法师越说越开心,扳住养子的双肩,急切地想把自己的发现与他分享:“时间有尽头,空间有距离,神的力量也不是无限,还有其他宇宙、其他神明存在,就是个铁证!但是有了这件法器,我就能参透更深层的「源」,更自在地使用魔法,比如超越那个该死的法则……”

“您说——”哈玛盖斯只听到两个字眼,“您让它挖您的心脏?”

“任何东西都有代价。”席恩不耐烦地挥手,总是平板如镜的冰瞳迸射出狂热兴奋的光,“这笔生意绝对划算!你听不懂我刚才说的话吗,哈玛盖斯?事实上,只有我的身体能容纳……”

一记重拳打断了他热切的发言。

“下次不许再做这种事!!!”

站起身,哈玛盖斯泪流满面地怒吼。捂着红肿的脸颊,魔王坐在水里发呆。

这算什么?儿子打老子?

养子的神情,也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同样为他哭泣,却又轻易遗忘另找家人的弟弟。席恩冷笑,正要开口教训,蓦地想起自己刚刚应该假性的死亡过,养子却没有撒手而去,他跳下来了,救他,不管有没有用,接近杀意的沸腾情感立刻冷却,化为一股奇异的暖流,充塞心房:“对不起。”

粗重地喘息,克制狠扁他一顿的冲动,哈玛盖斯绷着脸抄起他的身子,走向水池边。

“哈玛盖斯?”喂喂,未免太放肆了。

“您很累了,不是吗。”言下之意:请您闭嘴。

看出养子真的非常生气,某个感性扭曲的人虽觉不适,还是没反抗,掩嘴低咳。没听漏,哈玛盖斯咬牙,想掐死他的气恼再次涌上心头:“很难受?”拿心脏去交易,亏他想得出!

“没。”无懈可击的有力回答。

“……”差点咬碎牙齿,哈玛盖斯换了个角度问,“失去心脏,会有什么后遗症吗?”席恩哪会听不出他的小花招,低沉地笑了:“暂时无法造血而已,换个器官或者替代品就行了,大概会一直不舒服,有件东西堵在胸口的感觉总归不好。”

“值得吗?”

“呵。”席恩淡淡一笑,隐含轻嘲:“哪有什么值不值得,不爽肯定不爽的,但我从来没碰上过不劳而获的美事,习惯了,没想到讨价还价。”哈玛盖斯无声地环紧他,良久,停下脚步,深深凝视他的双眼:“我只求您一件事,不要拿我去换,无论那样东西您多么想要。”

万万没料到他会做此要求,席恩愣了,不假思索地道:“当然。”

龙的化身这才略感释怀,拥紧了这个他绝对不会抛下,对方也默认了他的重要的人。

******

一回到西琉斯的王宫,劳碌命的魔王陛下就撞上一出家庭暴力事件。

他的新婚妻子被他的小儿子狠狠推倒在地,几个陪嫁侍女手忙脚乱地扶起她。女仆打扮的构装生物袖手旁观,左颊有红红的手印,瞥见他,上前行礼。

“父神——”依路珂扑进他怀里,生气地指着希丝蒂亚告状,“她打格兰妮!”

在他的潜意识,还记得那张和古神奥古诺一模一样的脸,自然会反弹。

丽芙也气不过地板着脸。希丝蒂亚更是累积了一肚子怒火,冲向丈夫理论:“你也管管他们,列文!我来探视你的病,他们也不让我进!这太失礼了!”

她已经受够了,养尊处优又向来被人呵护吹捧的她何曾受过这样的耻辱:丈夫对她言行冷淡,连侍女都冷冰冰的;私人场所全部不容许进,活动范围有限——她和囚犯有什么区别?

“我的病有传染性。”席恩应和地咳了咳,不带演技成分。界元之锁确实让他不停地想咳嗽,只是平常忍住而已。希丝蒂亚倒退几大步,气焰稍稍收敛,美丽的脸庞还是怒形于色:“那你也要管管下人啊,她们都爬到我头上去了!还有——”她手指依路珂,在看到他扮鬼脸时气得发抖:“我是你的正室,有权要求你把私生子赶出去住!”

“他是我的养子。”

“一样!”希丝蒂亚压根不信,又指着丽芙,“情妇也是,你要侍寝,我的侍女就够了,不要让这些下贱的人污了我的眼!”丽芙气极,依路珂回骂:“你这老巫婆!”希丝蒂亚习惯性地扬起手,被席恩握住:“够了,希丝蒂亚,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许对他们无礼。”

“你你……我是你的妻子!”

“夫妻不是应该互相尊重吗?”

“你几时尊重过我了?什么地方都不让我进!书房、卧室——我们甚至没有同床过!”希丝蒂亚怒声指责,伤心气愤地红了眼。席恩无法理解她的控诉,始终一派淡然:“那是我的隐私,我也没有干涉你的私事。至于睡觉,我都熬夜工作,再说我们没必要发生□□关系。你可以和你以前的情人来往,把私生子接来住,没有关系。”

“你——”希丝蒂亚快被这男人气死,声嘶力竭地吼道,“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当然不爱。”席恩更纳闷了,无视哈玛盖斯的眼色,实话实说,“我们结婚前总共才见了两次面,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啪!清脆的巴掌声之后紧跟着哭喊:“我恨你,列文·嘉兰诺德·奥斯卡!”

希丝蒂亚在侍女的簇拥下奔回寝宫。依路珂气得连连跳脚:“可恶!那个老巫婆,竟敢打父神,我要杀了她!”哈玛盖斯抓住他的衣领:“别乱来。”丽芙感叹:“好粗暴的女人。”席恩则是惊讶妻子出手那么快,他只来得及隔开结界的触感反馈。

“没事吧,主人?”

“没事。”席恩伸手治疗格兰妮脸上的淤痕。其实构装生物不会受这种小伤,但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他给了她外在的模拟反应和一些浅层情绪。

“父神,您为什么总是忍这帮人类?”依路珂新仇加旧恨,俨然小霸王模样地挑唆,“谁敢反抗您,就杀!别跟他们客气!”席恩再次肯定这小鬼有本能的屠戮欲,不过还不到彻底毁灭的程度,看来这是暗黑神的专利。

“我没这闲工夫。”席恩口头禅打发,瞥了眼挂钟,“依路珂,现在是你的上课时间。”冥王立马溜得比兔子还快。精灵幸灾乐祸地道:“你欠了一堆舞会的邀请,里面有五、六个不能装病推辞。”席恩开始考虑做个像自己的构装生物应付这些琐事。

“主人,您不该对夫人说那些话。”哈玛盖斯好言劝道,“她是很蛮横,但她针对依路珂他们的行为,应该是为了吸引您的注意,她好像喜欢上您了。”席恩不以为然:“为什么?她不是喜欢小男孩吗?而且她是来杀我的。”哈玛盖斯迟疑了,对他而言养父的安全高于一切,可是他又希望他幸福:“这个…感情是无法控制的,再说她的父亲明摆着牺牲她,有脑子的话……不不,您离她远点!”拉锯战最终以生命取胜。

一想到希丝蒂亚可能会把匕首捅进席恩的心脏,哈玛盖斯就感到锥心的刺痛,像被剜心的是他——那种情景一次就够了!他再也不要经受!

唉,为什么喜欢主人的女孩子,没一个适合他呢?伊莎贝拉倒是不错,可惜她是把主人当哥哥看待。

不知道养子在为自己的恋爱运头痛,席恩走到圆桌旁的老位子坐下,闭上冰银的眸,通过冥想将左胸的郁结感化开引导入四肢百骸,虽然是真身的投影,魔力流动的感觉还是那么真切,为他带来惬意的充实感,远胜爱情的美妙安适。

格兰妮端来果点,打开银制的壶熟练地泡咖啡。法师睁开眼,看着窗外细雪飘落的园景。西琉斯是北国,春夏季短暂,秋季和冬季几乎区分不出,才十一月天,首都的大街小巷就覆盖在厚冰下,沁寒的冬意悄无声息地来临,扬起苍凉萧索的冷瑟。

他读取萨菲艾尔传来的进度报告,各领主军的编制和装备情况。如无意外,最迟明年开春就能做好大举入侵的准备。在此之前,他要调查清楚众神还有没有后招,以及敌人更细部的动向。

******

风之月下旬,东境两个未归顺的郡向西境发出求援。于情于理,这方都不能拒绝。但是从两郡所处的地理位置,东城军的一些迹象,陷阱的可能性很大。另一头,由骷髅兵、僵尸、食尸鬼等不死怪物组成的亡灵大军也从东北方入境。幸而这支队伍速度慢,行军路线也好推测,诺因事先布置了大量的防御工事和魔法陷阱。这一仗让近万名死灵真正归于尘土,战况陷入胶着,为中西联军赢得了宝贵的缓冲时间。随着第一批魔力人偶——石魔像被投入使用,战无不胜的不死大军第一次尝到挫折的滋味。

发觉儿子的小花招,亡灵军总指挥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亲临前线,发动了不计代价的猛攻。但他还是迟了一步,人类战士付出惨重的伤亡挡住了死者的如虹攻势。弓骑兵团完全压制两翼的骷髅射手,中央的精兵团也轻易歼灭少数冲过防线的食尸鬼。然而这优势是暂时的,帕西斯明白,胜负的关键取决于主力部队的持久能力——他拥有压倒性的数量优势,等填平了那些讨厌的陷阱,他的食尸鬼军团就能组织起有序的队列,痛宰敌方的步兵。两翼是处于劣势,但敌人也无法突破前列配备了骨矛的骷髅枪兵和力大无穷的僵尸掷斧手。何况他还有从徒弟那儿揩来的远程武器。

然而,亡灵的再生力并不是无限,速度也跟不上太过激烈的损伤,他必须控制战场的节奏,避免陷入愚蠢的消耗战。这就是诺因利用的。当帕西斯惊觉不妙时,越来越多完工的魔像加入了冲锋队,总算有了能够和亡灵军一拼的规模,胜利的天平开始摇摆。

非常不爽的父亲动用了继死亡骑士之后的另一样压箱法宝——三千名石像鬼。这支战斗力强悍的空军立刻把联军的少数狮鹫骑士打得溃不成军,诺因不得已撤退。帕西斯没有咄咄逼人,一方面也是他的部队推进速度不快。他以石魔像的来源——采石场为目标,却不料中了儿子的计。向来无所不用其极的中城城主使西境最大的河流比罗克河决堤,奔腾的洪水冲垮了数万敌军,包括失去坐骑的帕西斯,也淹没了下游无数人家和农田。

消息传出,震动大陆。

亡灵是邪恶生物,死于水火就是彻底的死亡,整支大军等同全灭。而帕西斯落水前中了精灵长老一箭,下场同样不容乐观。没有了指挥官,石像鬼就如同无头苍蝇,被血龙王轻而易举地扫平。但是,西境的损失更加巨大,数十万无辜百姓丧生鱼腹,数万顷良田荒废,富裕的中部平原变成了水乡泽国,哀鸿遍野。

罗兰怒不可遏,派遣部下寻找生死不明的师父。他现在深刻体会到他的对手是个不折不扣的战争疯子!只要能赢,那臭小鬼才不管什么损失不损失,底下的人全死光了他也无关痛痒!

而诺因也因此臭名远扬,为他被后世称为「冷血王」打下了坚实基础。

另一边,佣兵王贝姆特·瓦托鲁帝率领的西城军也和东城三将之一的羽族将军席斯法尔·克雷因的守军爆发了数场小规模的战役,双方表现相当。

从兵力上看,西城军有五万五千人,东城军有六万余人,数目基本持平。最初席斯法尔偷袭远道而来的敌军,发现贝姆特有备后浅战一番果断脱离。

风之月2日,西城军率先出击,试图将左翼引诱拉长切断,被席斯法尔识破,收拢战线而计划泡汤。

风之月7日,东城军的「红炎」军团长拉夏尔在阵前挑衅,白凤佣兵团长费路迪亚应邀出战,激战一上午,在见到对方的增援后分别退兵。

风之月13日,东城军的「翡翠」军团长索拉恩率部从侧翼包抄,立足未稳时,遭到金雀花佣兵团长莱拉的突袭,这其实是贝姆特精心设计的圈套。然而就在反包围实现前,敌军的后援出现在侧后方,吃惊之余只好接应了佯败的黑龙佣兵团长费路迪尔退回营地。

如此你来我往,大半个月里,两军的进展和损失都不大,这场局部战争陷入了拉锯阶段。而随着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洒落,每个人都预计到今年的冬天将非常寒冷,僵局恐怕还会持续下去。

创世历1038年·风之月16日·西境图利亚城——

“好冷好冷~~~~”

昭霆吐着白烟跑来跑去,活像一只人形雪球。耶拉姆停下铲雪的动作,白了她一眼:“现在就叫冷,等你穿上盔甲怎么办。”

“不要——”昭霆凄厉地尖叫,“我穿过一次,那简直不是人穿的!真奇怪你们怎么受得了!”

“想到神官大人,我就受得了。”耶拉姆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挥动铁铲。昭霆僵住,俏美的小脸失去了活泼的生气,半晌,也默默铲起雪来。

其实她心底觉得她们是在做一件无意义的事,她也为师父的死悲愤痛恨,但东城的士兵是无辜的,他们一样有会为他们的死伤心的父母妻儿。可是面对沉浸在杀师之仇里的心上人,她什么反对劝解的话也说不出口。

这时,一个肩披魔法师斗篷,手拿竹篮的黑发少女小心地踏着滑溜溜的石阶走下平地,瞥见他们,远远挥手招呼:“耶拉姆,昭霆,要帮忙吗?”

“不用。”耶拉姆瞟了眼她手里放满药品的篮子,微微皱眉,“你又要去难民收容所了?”昭霆大叫:“不要啦!你又想被他们骂被他们丢东西!?”

“这是我的责任。”中城满愿师平实一笑,清雅的眉宇已不再有丝毫十八岁少女应有的稚气,“倒是你,管好你的嘴。莎莉耶她们正努力辟谣,把罪行推到东城那边,你可别让她们的辛苦白费。”昭霆咋舌:“这哪是‘辟谣’啊,分明是诺因那家伙……”

“喏喏,就是这个。”

“好啦。”昭霆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耶拉姆叮嘱:“小心。”杨阳笑着拍拍腰际的佩剑:“有史列兰保护我,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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