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阳听到自己的心脏结冰的声音,通往魔导国的空间门在那里,这样一来,地球被彻底孤立,诺因和肖恩他们无法赶来!
“人类,你们还有点时间。”
在所有人快要崩溃,科学家为瓦普武器疯狂的一刻,回到屏幕中央的魔界宰相说着依然温柔和悦的语调,“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交出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叫基连·赛普路斯,是我的父亲,那么地球的灭亡可以延迟一会儿。”
“从我所知的讯息,他在欧洲,所以第一波攻击会在亚洲开始,可能是中国,可能是它的周边,谁知道呢?”魔界宰相轻快地笑起来,黑眸宛如纠缠着丝丝入骨的毒,“生命最大的乐趣就在于他可以完结得那么迅速,那么不可挽回。”
通讯到此结束。
宰相之女呼吸困难,瞪着空白的屏幕:维烈这么做,等于把杨唯还有她推到风口浪尖,所有认识的人都会怀疑他们,进而把他们当侵略者的同伙仇视乃至杀死!
史列兰当机立断:“我先带你们俩藏起来,再来接昭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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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一片兵荒马乱,人们惊惧地相互询问,有的怀疑嗤鼻,有的惴惴不安。一个居民区里,一栋洋房跑出三个身影,其中一个抱着襁褓。
“舅舅,表哥,我给杨阳通了电话,她会让暗黑神转移我们。先去昭霆家,路线我输入了GPS。”冰宿有条不紊地道,让两人打开车库,“我也给邱玲和轩风打了电话,邱玲应该有人保护,轩风不行,我叫邱玲照应她。”
“冰宿,我们为什么不待在地窖里?”凌震羽慌张地问。回答的是凌心宇:“那些生物是开飞艇,光束炮估计比地球的钻地武器打击力大多了,整个中国会被铲飞一层地吧,待在地下就是死。”冰宿冷静地赞同。
一等舅舅把车子开出来,她对他们分别施了一个护盾术,对车子施加“防护能量伤害”,暗暗庆幸解开了遗传记忆,不然真没法应付这场惊天灾难。只是时日尚短,她领会的古魔法不多。
“一路不要停,这两个法术不能支撑太久。”茶发少女把怀里的孩子交给表兄。凌心宇大吃一惊,反应极快地抓住她:“你不去!?你去哪儿?”
“疗养院。”
冰宿的语气十分坚定,殷切地看了眼儿子,把放了奶瓶衣物的小包塞进车内,“时雨就拜托了。”
凌震羽父子不得已发动车子离去,冰宿纤指在空中划出魔纹:“谭森的浮盘!”
跳上力场构成的飘浮碟,她朝母亲所在的地方飞驰而去。这样的时刻,不需要再顾虑会不会被人看到。
那些侵略者已经显出了光点般的身姿,一群群破开黑夜的阻隔,因为时空跃迁的波动,在深蓝的夜幕中带出一抹抹妖艳的红色,密集的能量波掀开大气,热度过高甚至使所有人的视界产生了扭曲。
城市彻底变成了人间地狱,血与火吞噬生命,无数雷光舞动,人类的躯体瞬间被斩为两半,建筑物在高温中蒸发,每一道光束切过,都没有丝毫声响,犹如一场寂静的屠杀,妆点着盛大的破灭。
巨大的星舰喷吐着离子引擎,让一些飞机还没接近就被卷起的气流远远抛飞,条光击爆远处的微弱反抗。在先遣队的火力系统中,电磁炮只是最微不足道的武器,已经让少量的空中战力无计可施,而地面军事力量对远在高空又拥有防护罩的舰艇毫无威胁,被征服一方的反击在一开始就全线溃灭。
顾不得其他人的悲惨,也看不到整个亚洲到处生灵涂炭的样子,冰宿只能一心一意飞向她唯一可能拯救得了的人,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早已被夷平的废墟。焦黑的大坑袅袅升腾着灰烟,甚至看不出原来的楼房、鱼塘、葡萄架,那些来往的人和房间的影子。
“不!”
冰宿跳下浮盘,发出不会有人回应的喊声,“妈妈——”
腥风刺辣辣吹进眼睛,带起灼热的湿意,她几乎要哽咽出声,这时——
“冰宿……”
那个声音太微弱,也因为从来没有呼唤而显得陌生,宛如来自异域,又像是出自一个遥远的梦境,冰宿茫然四顾,看到远处一个倒下的车棚下,传来更加轻微的啜泣。
被轮椅压倒的中年妇女,泪水模糊地看着奔近的女儿,脸上交织着愧疚和安心:“我……我想找你,走出疗养院又不知道怎么办,我不认识路……也没带钱……”
“别说了。”冰宿克制满腔激动,把她扶起来,“我带你走!”
一枚光束就打在距离她们约五十米的商店,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冰宿没有理会,背起母亲,在同一时刻,不断有人的生命被烧毁,被葬送,被无声无息地侵吞。微弱的魔法光芒突然一闪,在瞬息间摇晃了一下,勉勉强强撑住,将两个生命护佑在内。
透过分隔现世的光澜,一双冰蓝眼眸将这一幕收于心底,双拳握得死紧。
『罗兰,别忘了你的职责。』神圣器还是那么漠然而无情,『你是时旅者,不能干涉时光之外的命运。一旦你出去,等待你的就是消失,既救不了她们,也赔上你自己。』
仿佛为了安慰自己的誓约者,世界之钥加了一句:『放心,她们的寿命没有到,不会死。』
“……神都将终结,又谈何命运呢?”
罗兰轻声道,仿佛质问,又像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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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好吗,维烈?”
一面视窗上,先遣队指挥官也在压抑中动摇,他应该对这样的景象无动于衷,可他就是看不下去。
映在他眼中的挚友还是一袭整洁的白大褂,倾斜地靠在椅背上,一手支着颊,似乎很疲倦的样子,身旁没有伴着那个总是依偎着他的小女神。
静默,这种无声比任何拒绝都可怕。
苍蓝的眼眸抑不住求恳:“倘若基连叔叔来亚洲旅行,你不是连他都——”
魔界宰相懒洋洋地睁开眼:“以父亲的能耐,不会死在这种小儿科的攻击中。”
“那你女儿呢?”缅也不认为老友会有事,既然地球的历史没有人为干涉的痕迹,那么可以肯定基连和优等人都潜伏在安全的地方,不为人知,不用狠招逼不出来。而不说异能,至少他们当年驾驶的那艘飞船还在,当庇护所不成问题。
但杨阳不同,那孩子魔法一般,异能被封,更没有高科技力量傍身。
维烈沉默了一下,眸色之黑深不见底:“我感应得到,暗黑神把她保护起来了,不过我还是会亲自去一趟。”
弗雷德还想说什么,维烈打断他:“不要忘了,弗雷德,虽然我们早就探测到了地球的世界树的位置,但根据可靠的测算和模拟推演,只有当一个世界陷入崩溃边缘,世界树的力量才会发动,与始源之海的能源湖连接,补充消耗的元素,进而打开通往那里的道路,这样的过程只能进行,他们不死,日后也要全死光。”
“那我叫卡蒂丝和伍菲停止,等你下终极毁灭命令,这样零碎屠杀太难看了。”弗雷德咬牙,切断了通讯。维烈也不阻止。菲莉西亚起身:“我去房间休息一下。”
“王,你以为看不见,这些熟悉的景象就不关你的事了吗。”维烈双臂倚着一边的扶手,下颌靠在上面,轻笑出声。菲莉西亚脸色难看地回过头,瞪视这个曾经同样给艾斯嘉带来深重苦难的黑之导师。
黑发科技者依然柔和地笑着,挑起的眼角居然有一丝浓黑的妖艳:“别误会,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这陆上的一切都是我献给你的,是我的所作所为。我马上叫弗雷德与地球政府和平交涉,反正,威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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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域——
协调神看着眼前白发白裙的小女孩,绝美的圣颜凝聚着冰玉般的肃杀。
“亵渎的生物。”
“哼。”不理睬协调神的评语,索梅亚飞扬的眉宇只有发自于心的自信和骄傲,幼嫩的双手压制着一颗仿佛容纳了世间一切颜色、又吞吐着扭曲不定光芒的黑色光体,“父亲说我是最强的人造神,我就能打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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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结界笼罩下的一栋房屋里,杨阳揪心地望着窗外的惨景。
大黑暗时代对于她只是历史上的一个名词,即使看了肖恩的记忆,目睹那血肉横飞的厮杀和无数幸福破碎的情景,也没有切身体会。不是同一时代,同一世界,同一国家,那就是一串苍白的数字,一处别处的悲伤。可是她现在懂了,在撕心裂肺的煎熬,挖骨抽髓的痛苦中懂了。
维烈,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你真的疯了吗?
“杨阳。”史列兰洁白美丽的手按上她的肩,身后是聚集起来的人们,有冰宿的家人,昭霆一家和耶拉姆,同样的困惑、心惊、惧怕,仇恨,但神祇清澈的眸光漫过这些凡人,洞悉人心的抚慰,“你听我说。”
“……”杨阳怔怔注视他。
“这样的情景,我在梦境里看过,我有梦见的能力。所以有些事我知道,有些事我不知道,这其中的意义你将来会明白。”
“接下来,我和贺加斯都无法帮你们了。这没有什么,神和人,都会迎来生与死,团聚和失去,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是,你一定一定不要绝望。我的护环还在,贺加斯的戒指也会保护你,你要尽力守护住你的爱人朋友,他们的亲人,千万不要让自己经历遗憾。”
“听着,未来很残酷,但是可能会有意外的帮手,命运不是绝对的。而且,前代的我设下的命运彻底毁灭也许反而好。”
“你在说什么啊,史列兰!”杨阳忍不住叫起来,暗黑神仿佛忍到了尽头,双眸一下子涣散,软软倒在她怀里。昭霆等人惊讶地站起来:“他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攻击令隐藏结界破碎,被吹飞的屋顶露出漆黑的天宇,一个身影飘浮在空中,白衣映衬着满天的黑暗,黑发无风而动,像所有的光明都被吸入翻滚的浓黑,在废墟上触目惊心。
“维烈!”杨阳失声道,随即反应过来,“是你?是你让史列兰变成这样?!”
“还有他的真身,贺加斯,全部的神。”
魔界宰相冷冷笑起来,伸出手:“杨阳,跟我走。”他的语声还是很和蔼,伸出的手温暖得像每个会牵自己孩子手的父亲。
“不!”杨阳厉声喊,紧紧抱着史列兰,用福音之戒将昭霆等人保护起来,纯白而坚固的结界一如她的态度,与对方划出泾渭分明的界限。
维烈的眼神似乎有点散漫,深处酝酿着黑云般变幻不定的风暴,过了一会儿,温存地提醒:“……你是我的女儿。”
“你还记得我是你女儿!”
杨阳大发雷霆,怒火差点把心肺都炸破,“那你还做这些让我丢脸到西伯利亚的事!你是不是脑壳坏掉了?菲莉西亚控制你就让你连自己都不认得了?”
“感觉当罪人的女儿不好意思?”黑发科技者令人意外地轻笑,一指点唇做出秘密谈话的手势,“那么给你一个机会,别当我女儿好了。”
“什么?”杨阳目瞪口呆,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真被菲莉西亚搞坏,怎么逻辑都不通的!
不对,好像在思维上是完全通顺的,只是感情上——
“……算了。”维烈蹙起眉,如同与隐形的敌人打完一场仗,微露疲惫之色,随即,以冷静而温和的态度道,“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杨阳,你是要和我回去的。”
“不!”顾不得疑虑,杨阳再次坚定地表达立场。
维烈双眉一耸:“真是不听话。”
呜哇!杨阳吓惨了,一向和颜悦色温柔对她的父亲变色,简直比那束从天而降毁了喜马拉雅山的光柱还可怕。
冰凉而细长的物体铐住她的躯体,迫使史列兰从她展开的手臂松脱,整个人被猛地悬吊起来,守住昭霆等人的圣光结界也被穿透,将他们禁锢住。杨阳惊讶地环顾四周,仿佛黑夜的一部分,只有隐隐的金属冷光区分出不同,一节一节扭曲而规律地延伸开来,绵延得无边无际:这是……锁链?
维烈为什么没有用更方便的异能控制?而且这锁链怎么来得?
魔界宰相身后盘踞着漆黑无垠的深洞,苍白坚定的手指散发出无机物一般的冷芒,夜风里,抬手要做出一个扯动的动作。
“父亲!”一道纤影出现在半空,白色的裙裾和珠串,清灵又翔动的美貌宛如流动着奇妙生命力的有机晶体。
“索梅亚?”维烈收住手,微讶的神情从每一根线条都转为柔和,“怎么了?”
虚空女神抱住他的胳膊,嘟嘴道:“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不叫索梅亚捉?”
“她是我的女儿,你任务完成了吗?”
维……维烈,这又是你哪里跑出来的女儿啊?不会和生我的方式一样变态吧!杨阳呆了,今天她这辈子的惊讶全挤一块儿了。
索梅亚的震惊不亚于她,瞪着她的眼神好像要将她拆吞入腹,黑色的眼瞳蓝光忽闪,同时有股被机器从头扫描到脚的感觉,杨阳打了个寒噤,看到对方的惊讶变成了不可思议。
纤薄的唇重重一抿,索梅亚一拉维烈:“父亲,我有事要告诉你,我们回去。”
“好吧。”维烈对她表现出了纵容的态度,转身松开锁链,“杨阳,你再好好考虑,很快你就要没时间考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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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耶的座舰上,白衣青年从意识空间踏入现世,晃动着靠在了船壁上。
“父亲!”小女神紧张地牵住他,确定了内心的猜测,“是不是每次抱索梅亚,你就会不舒服?”
只是接触还不是很要紧,但每当依着她张开的手抱起她,维烈都有微妙的神色变化,她可以分辨出那极轻微的痛苦和忍耐,只是以前下意识忽略,贪恋那样的温暖。
如今,她的程序也可以推测出为何有这样的现象。
“没有关系。”黑发科技者挺直背脊,将手轻柔地放在她的头上,“不是你的错。”
索梅亚默默不出声,跟着他回到舰桥。
她喜欢父亲对她这样宠溺柔软的语气,她知道,父亲对她的温柔,和对其他人的迁就忍让不同。
发自心底,发自爱怜。
可是,为什么有一个杨阳?
索梅亚不是不知道这些与摩耶相关的信息,但她对杨阳的认知是维烈的复制人,不是“女儿”。
而且她知道,父亲已经秘密把摩耶的基因库销毁了,包括基连的基因,从这个举动,她了解他的意图,只是当然没必要说。
等维烈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可以放松休息,索梅亚就开始盘问了:“父亲,在父亲心里,是索梅亚重要,还是那个叫杨阳的女儿重要?”
维烈一愣,斟酌地道:“当然是你。要完成我的计划,只有你能办到。对了,你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当然,如你所愿,那些神一个不落,全部封入神柩。”索梅亚用力一挺胸脯,小小的脸蛋有着高傲的自信,“只是光神在艾斯嘉,生命女神按照你的吩咐放过,还没找到那个魔法神的神殿,我会追查下去。”维烈不意外,嘉许地一笑:“嗯,索梅亚是最好的。”
白发女孩绽开喜悦的笑靥,随即道:“父亲,那个杨阳超级弱,可你为什么要去接她回来?这说明你在意她。”
机械的强大地方就在于此,她们不会忘事,而且推理能力比最多疑的女人还厉害,维烈感到头盖骨内侧剧烈作痛起来,舰里的其他人早就兴致勃勃地观摩着这场父女舌战,争宠比拼。
“当然,索梅亚,她也是我的女儿。”
“可是,她一点也没有索梅亚能干啊!”小女神激动地道,数落从记忆扫描出来,“姐姐”的种种不是,“考试不及格,连那么简单的化学题都不会做,背课文抄小纸条,打扫偷懒,不帮叔叔洗碗,连干巴巴的青菜都咬不动,讨厌吃胡萝卜和豆奶,那么挑食,索梅亚能吞噬一切!把所有的东西都给父亲保留!”
“我知道,所以你是最强的,但我和你们的关系都是客观的事实。”维烈真心实意地道,保持着耐心。
“人家最喜欢父亲,所以不要父亲看别的女儿。”
魔界宰相困扰地蹙眉:“索梅亚,这只是数据归导的错觉。”
索梅亚昂起头:“父亲真的这么认为?完全?”维烈揉着太阳穴,身为科技制造者的冷峻部分被另一种情怀打败:“好吧,不全部,所以杨阳也不能例外。”
到此为止,应该结束了,但虚空之女神是无敌的存在,不屈不挠,立刻开始揣摩分析:
“难道是因为那个杨阳长得像父亲的关系?那我也可以变成父亲的样子嘛,一模一样!”说着就要来个大变身。
“没这回事,我喜欢这样的索梅亚,又美丽又可爱。”维烈立刻道,一点不想看到“自己”穿着白洋装的样子。
领教了女儿捉摸不定的脾气后,魔界宰相说甜言蜜语的能力突飞猛进。
天可怜见,如果一千年前他懂得哄女人,玛格也不会跑掉了。
果然,他的小爱女马上被哄好了,笑逐颜开,不过维烈预计还会有下一场狂风暴雨。
老天!女人是比神明更麻烦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