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允神情一悸，脸上卑微的期冀的神色渐渐暗了下去。
沉默了会儿，他有些自嘲又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嘴角，认真地注视着楚润，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么，就先劳烦楚小姐告诉我，哪些是我可以知道的？”
他无法抑制。
这座大门已经在机缘巧合之下在他的面前敞开，向他泄露出些许门的另一边的世界。那么，他便永远不可能止步在这里。他的好奇与执着，时时刻刻地督促着他向前，去探寻更深处的缘由。
他知道在楚润明确划清界限的时候还穷追不舍地展露自己对非人类世界的好奇是很不明智的行为。可是他抑制不住。
在蔺澄死后，他一直觉得蔺澄离自己很远。现在突然间眼前呈现出一个距离这么近、存在得这么真实的世界，他忽然间觉得自己离蔺澄很近很近。
或许她一直都在，甚至和以前一样，悄悄地笑嘻嘻地躲在某个他和蔺逐看不到的角落看着他们的好戏，只是自己看不见而已。
如果他可以知道更多……如果他能够看到那个世界的话……
他不敢再往下想。
或许正如楚润所说没错，知道得太多对他而言没有好处，甚至反而会给他们带来不小的麻烦。这样私心极重的想法一旦不加抑制地喷薄泛滥，就会淹没他的理智，让事情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下去。
但还是抑制不住地尝试着开口去问楚润，心里怀着某种侥幸和任性——就算他的立场不够坚定、不能够明确地把握度在哪里，至少楚润作为那个世界的人，她清楚应该有的界限在哪里，告诉他的事情到哪一步就好。
肖允的这点私心，凭借楚润的道行，自然都看在眼里。她不会给他可趁之机，唯有毫不留情地将他所期冀的如数掐灭：“你可以知道的，不是已经都让你知道了吗？”
论打太极，谁又能打得过他们这一群在司命姐姐手下顽强地生存下来的老油条呢。
“一，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还有不少的非人类存在，他们的世界是神秘而复杂的，你们注定无法窥探完全。”
“二，鬼魂这种非人类形式也是确实存在的。只不过寻常人类看不见。”
“三，纵使知道了这些，你还是有义务保密这个真相，不可胡作非为，不可妄加揣测，更不可企图篡改。”
“这些，就是你需要知道以及能够知道的全部。”
“其他的，关于他人命数、天地秩序的事情，我都不会回答你。而有些你可以知道的道理，你大可以自己去体悟，我没有义务、也没有理由来点化你。”
“好。我知道了。”肖允缓缓地开口，眸色间沉淀下静寂的思念与温柔。果然是很官方、很模糊的回答呢。很绝情地不留给他一点希望，也很理智地掐灭了他随时可能窜起来的痴念。
他沉吟片刻，目光深深地望向楚润，有些窘迫又有些乞求地微笑着问道：“不知道楚小姐接下来还有没有事情要忙。如果没有的话，陪我去一个地方好吗？”
“肖先生，这大晚上的你请我去什么地方似是不大好吧。”楚润眯了眯眼睛，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清明假期还有两天呢。若是想去祭拜蔺澄，也不急着今天去吧。”
她知道。肖允微笑的神情间又是诧异地一顿。
其实他也知道现在时间不早了，而且对于并不熟悉的女子提出这样子的邀请是很失礼的行为。但是，楚润不是普通人。她是远比自己强大的非人类，不用有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利于她的举动的顾虑。
更何况，楚润凉薄的话语掐灭的仅仅是他固执地探寻的痴念而已，未曾熄灭他对蔺澄的思念分毫。他是这样地想她，深沉而又隐秘。
他这么忙，这么的善于伪装，这么的独立。也只有在这样安静的夜晚，身边陪伴自己的是陌生而又强大的、不会顾及自己太多的非人类的时候，他才能敞开心扉，实实在在地、光明正大地想念她。
肖允深沉而又隐秘的对蔺澄的思念楚润亦看在眼里。她看得明白，也看不明白。因为她是活了很久的精神容器楚润，所以类似的人类的悲欢离合、七情六欲，她都已经看得太多、看得太淡。同时也正是因为她是活了很久的、生而为非人类的精神容器楚润，她无法清楚确切地感受到这种情绪。
唉。
无声地叹息，楚润抬腕看了看自己纤细白皙的手腕上带着的手表。
藏青色的牛皮带，表盘外是两圈盈盈的碎钻，盈盈银光映衬着如玉似雪的肤色，简洁大方的表盘和罗马数字，背景上是幽凉的夜色与沉寂的月光。
分针秒针的震颤前进，都宛若时光与月光的悠然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