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一躲，就是不见踪影、杳无音讯的二十年。
楚润平静地含着笑意，抬手控制着茶壶给宁春风添了茶水，继续引导着他回话。她的声音淡淡的，是三月初春里的风，温凉沁润，平和笃定：“虞之心在程慕兮身上。”
“没错。”宁春风已经决定和盘托出，所以此时回答得极为爽快坦然，“当年程慕予和姚夫强结合，狐碧大人早知虞精之灾无法避免，为留余地，与虞精组一族长老暗中商议，决定保住程慕予和她的孩子，遂以碧心灵石养之。”
“程慕予自幼身体虚弱，能够平安顺利地活到今天，还和人类生了两个孩子，便是托了碧心灵石的福。”
“姚含睇命数特殊，生下来即为人类，并未遗传到来自于程慕予的任何虞精的基因。程慕予和姚夫强确认后，不想让孩子尴尬为难，所以从一开始也就安心地把她当作普通人类来养育，内心还是庆幸的。”
宁春风嘴角的笑意渐深，弧度越发上扬，温柔的声线里透出一丝嘲讽的凉：“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天道有意为之。”
“半妖事件爆发之前，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程宜笑，也就是程慕兮。”
“她是虞精一族的后路和希望，尽管姚夫强和程慕予作为父母自私地并不如此期许，但这是她自有生息后便命中注定的命数，她躲不过去。”
“碧心灵石在程慕予生育程宜笑的时候，从程慕予体内转移到了程宜笑身上。因为程慕予还不堪愧疚地和魇公子做了交易的缘故，借着魇公子和碧心灵石的力量，程慕予和程宜笑这二十年来一直作为人类平安快乐地生活着。”
“程慕予和姚夫强也乐得自欺欺人，自认为上天垂怜，让他们在悲苦劫难面前得以全身而退，两个孩子都是人类，便一不做二不休，只把自己家当作寻常普通百姓家，孩子也是当作人类门户里的孩子一路精心教养过来。”
“程慕予有心忘记，姚夫强做贼心虚，从此与虞精有关的话题再也不被提起，长时间下来，便容易让人产生所有事情都未曾发生、天下向来一片太平的错觉。但其实不是这样的，有一些谎言，有一些假象，注定要被揭开。”
话说到这里，再温柔磁性的声线，也遮挡不住言语之内的犹然讽刺了。
“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便掩盖不了它自始至终都是假的的事实。”
“——我还记得。”
宁春风的眼里写满了坚定。
“我能够理解程慕予为人父母的苦心，但更不容许狐碧大人的心血付之东流。人可以自私，但不可以忘恩负义。”
“不仅仅是我，当年许许多多由狐碧大人耗费心血救下来的半妖和妖类，也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一向平和柔软的脸色，如今竟固执得不可思议。开口闭口间，他的语调里是势不可挡、所向披靡的决心和寒气：“只要碧心灵石还在，狐碧大人就能够回来。”
“如今散落隐居在世间的许许多多的半妖、妖类和其他人，都在期冀等待着狐碧大人回来。我所要做的，不过是促进狐碧大人归来罢了。”
“所以，你授意谌北为难程慕兮，是为了把碧心灵石给逼出来，从而使得她能够回来？”依兰愣了一愣，神色复杂，“你如何能够确定，碧心灵石一现世，她就真的能够回来呢？”
倘若真的如此容易，狐斋兰又何苦寻寻觅觅狐碧这么多年？当年的半妖事件，狐斋兰知道的事情，至少要比犬刈、谌北他们都要多得多。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更何况，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是我们能够为狐碧大人做的了。”
他的眼里有半信半疑，但是决心依然坚定。
“当年狐碧大人消失，是因为炼制骨晶耗尽了她的灵力。”
“碧心灵石本就是狐碧大人灵力心血的凝结，与狐碧大人生来有着共鸣感应。只要碧心灵石被逼现世，便会自动去寻狐碧大人，回归原位。狐碧大人休整二十多年，纵使灵力气息尚还不够深厚稳定，加之碧心灵石的灵力心血，定然能够事半功倍，更好地恢复归来。”
“只要狐碧大人能够回来，半妖事件的了结便有希望。”
“呵。”楚润轻轻地笑了笑，抬眼悠悠地看了依兰一眼，话里有话，“我了解狐碧。她身为狐神，立世多年，灵力术法皆深厚精纯。”
她伸手，动作轻缓地将那节骨晶握在手里，手指轻柔地摩挲了下——坚硬而微凉，蕴含隐藏着深厚的修为与功力。衬着楚润温凉洁白亦如玉如雪的纤纤素手，当真不知是谁更温凉有力一些。
眸光流转间，只听她呵气如兰道：“只炼制这一节骨晶，虽是上品，对于灵力术法要求很高，但是对于狐碧来说，不算难事，更谈不上耗尽灵力一说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指另有他故宁春风未曾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