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犬刈表现出来的迟疑和深思,落在依兰眼里便有了另外一重意思。
她默了默,目光坦然地微笑道:“你若是不信,可以自行前去一探究竟,或者……你可以问问尹火,她是尹火大人的徒弟,修习的是巫鬼之术。她应该知道一些。”
……她突然间提到尹火。犬刈猝然回眸,当即阴沉了脸色,森然道:“你什么意思?”
井蘅是个有灵性的女人,而且又是犬阆的爱人,当年妖界那些个长老偏生要杀她开万妖坛祭祀唤醒万妖斩,定然是有一定的思虑和用意在里面的。
而尹火……正如依兰所说,尹火她是鬼艳大人的徒弟,修习巫鬼之术,虽为人类,但灵力充沛,较之井蘅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她现在是他的女朋友。依兰此时偏生谈及她,思维敏锐如犬刈,真的不由自主地因井蘅的身份和遭遇产生联想。
更勿论说,尹火那个女人还和他提过,想要借机修成纯鬼。如果告诉她的话,那个胆大心宽的女人一定敢于冒险试一试的……但是,他不允许,并且绝对不会允许。
因此,此刻犬刈向依兰投去的目光已经是很不友好的了。如果眼神可以实体化的话,那么依兰现在已经被一把把锋利尖锐的小刀子给捅成血窟窿了。
犬刈这个人,不,准确来说——是这只狗,是真的护短得很,偏偏性格还那么不可爱。做他的亲人或是爱人,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依兰见他一副严重警告的敌视状态,悠长地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地解释说:“犬刈,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无论她是不是真正的斋兰,都不会拿别人的心头血来图谋自己的报仇雪恨。
犬刈冰冷的脸色松动了些许,但还是没有回答。
“我只是想通过实例向你说明,其中应该有力量强大的暗巫势力插手。”
暗巫,顾名思义,是巫界黑暗里的另一端,他们名目不详,更不会服从巫界正派的管理,只默默隐匿在暗处,盘剥算计,搅弄风云。
“并且,除了通过传统流程或是蛮力开启外,定然还有别的方法,能够开启万妖坛。”
“这个我也会继续追查,你也可以在妖界的典籍中找找看。你还可以问问看尹火,她虽为人类,但早年便见多识广。或许,她会知道什么别人罕有知晓的办法。”依兰说的话,可谓是合情合理,言词真挚。犬刈没有理由质疑她,总算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没把尹火那女人拖下水。
斋兰悄悄地注视着犬刈的反应,无奈而又欣慰地叹了一口气:唉,完了——还说自己怎么和父亲不一样呢,到头来,不一样在人界的女子身上栽了跟头。
希望尹火也会真的喜欢他吧,不然,他怕是要吃不小的苦头。
犬刈眼睛里闪过一丝嘲讽,笑道:“那你凭什么认为,只有我能够做到?”
“因为封印万妖斩的人,是你的母亲,犬紫夫人。”依兰回答得毫不犹豫,且毫无保留,她望向他,目光里蕴含着深沉的希冀,“犬刈,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犬紫夫人是个值得尊敬的、很优秀的前辈。上天应该是偏爱她这种人的。如果,我是说如果,上天确实足够偏爱她的话,或许——在封印万妖斩之后,犬紫夫人并没有神形聚毁。”
“倘若犬紫夫人只是换了一种形式活着的话,我想,她应该更希望上万妖坛、取万妖斩终结这一切纷扰的人是你。”依兰的眼眸深处有光亮,似是点点粒粒的星辰闪耀,宛若灵息洞内或明或暗的蜉蝣生息。
犬刈看着她,眼底的不可置信再也收敛不住,如数倾泻了出来。
依兰祝福一般地向他笑,叫人如沐春风似的声音:“犬刈,你难道不想再见她一面吗?”
犬刈默不作声地撇开了脸,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到了血泪之罪身上。
他当然想见她。在知道这一切之前,他就拼了命地想找到她,想要从她口中亲自得出一个能够让自己死心的答案。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过,始终默默地搜集线索寻找着。如今,他知道了这一切,知道了他母亲未曾说出口的答案,他更是想见到她。
不,他素来是贪心的。他不仅仅想要再见她一面,他还想要她回来。他要她回来,亲眼见证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成功的,要她欣慰和骄傲,要她见到他儿女承欢膝下,家庭事业辉煌。
母亲,你所期望的,儿子都能够做到。所以……你歇歇吧。
只要你站在我身后就好了。
依兰和斋兰都耐心地静默等待许久。依兰膝头的白雪早就舒舒服服地歪着头睡过去了。
不知多久之后,她们听到眉眼间皆是杀意凛然的犬刈坚定的答复:“好。我们合作。”
“我只有一个要求。”犬刈抬眸看她,眼里一片炫目的漆黑,“一定要赢。”
依兰巧笑倩兮地弯了眉眼,浅声道:“这是自然。”上界站在他们身后,想要不赢都难。自始至终他们未知的,只是赢的代价而已。
她向他伸出了手:“犬刈,合作愉快。我是依兰。”
依兰?犬刈颇为诧异地眯了眯眼睛,绅士地握住了依兰的手,冷声道:“依兰,合作愉快。”
斋兰观察着这一切的进展,背地里偷偷地笑了笑,而后,蓦地在车后座现了形——犬刈微微一偏头,目光触及后视镜,便彻底地怔住了。
依兰回头温柔而明媚地向斋兰笑了笑,好姐妹似的伸出了手,身体前倾,从副驾驶座边转身拍了拍斋兰的膝盖。斋兰浅笑着握住她的手摇了摇,以示回应/
犬刈目光微转,注视着眼前两位一模一样的真假斋兰,忽而也坏心眼地笑开了。呵,确实是赢是必然,想输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