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人小个矮,这高挂在北街半空中的千百花灯、于他太过遥远,看不太清,于是便被叶寒抱在怀中,行走在这人间的繁星天街上。
“娘亲,你看这个金鱼花灯,做得跟芙蕖里的金鱼一模一样,你看它尾巴还在动呢……”阿笙仰着小脑袋,小手指着头顶不远处的花灯,兴奋说着
“……咦?娘亲这个花灯做得这么丑,怎么还挂在店门外给人看?”阿笙纳闷问着。
叶寒瞧了瞧这满身金黄、外形奇特的花灯,摇头表示不知,倒是青川开口解惑道:“这灯做的是貔貅,一种祥瑞神兽,可招财进宝逢凶化灾,这些做生意的商人最是信这个。”
原来是这样,叶寒豁然开朗,转而又行至一处玉兔花灯下,阿笙看得很是出神,惊奇道:“娘亲,这兔子的眼睛在动耶,好可爱,比秋姑姑养的灰球还要可爱。”
灰球是秋实养的一只灰猫,长得圆润滚滚很是可爱,阿笙没少抱着它玩。
叶寒一瞧见,却不禁想到青川为她亲手雕刻的生辰玉兔,玲珑剔透栩栩如生,每一只都比这只玉兔花灯、做得要好看精致,可惜都只能留在西岭深处的冰天雪地中,入不得人世,更经不得这个人世轮转的沧桑与繁华。
腰间忽而被一有力的手臂环住,叶寒不禁侧头回望,望着身旁之人清眸悠然、生出笑来,好在为她雕刻生辰玉兔的那个人、一直都在她身边,陪着她在这陌生的人世间、继续走下去。
“娘亲,你抱阿笙高一点,阿笙想摸一摸这兔子的耳朵,看是不是跟灰球一样软。”阿笙兴奋说着。
可能是练武的原因,阿笙虽还年幼,但身上的肉却结实得很,叶寒抱着他走了一会儿、就开始体力不支,发酸的双手不停费力将阿笙下滑的身子、往上拽回怀中,力气越来越弱。
于是,叶寒看了一眼身旁等待已久的青川,对阿笙说道:“阿笙,娘亲累了,让你爹爹抱你看花灯好不好?”
阿笙听见,转过头来看了青川一眼,眉心皱成一团,十分不愿道:“阿笙才不要爹爹抱!”
然后转过头来,双手抱住叶寒的脖子,撒着娇说着,“阿笙要娘亲抱。娘亲身上香香的,软软的,抱着阿笙最舒服了。”
“哼,你倒是个会享受的!”
青面昆仑奴下的青川冷哼一声,也不管阿笙愿不愿意,直接长臂一伸,就把阿笙像抓只小鸡仔一般、轻松抓了过来,然后对着在怀中挣扎不断的阿笙,厉声轻责道:“你也不看看你把你娘累成什么样了!”
被青川这么一训,阿笙顿时老实了许多,看着正抬手擦着脸上细汗的叶寒,小脸上渐生得自责,于是主动伸着小手、替叶寒擦着汗,边道着歉:
“娘亲,阿笙不知道自己这么重,会把你累成这样,阿笙以后会自己走,等阿笙长大了,阿笙抱着你走,再也不会让你累着。”
“你娘为父抱得动,不需要你费心。”
青川立即霸道回道,呛得阿笙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父子俩大眼瞪小眼,一时间又僵持住了。
肩膀还发着酸涩未散,这对父子俩又叫上劲来,叶寒心里无奈摇头叹气,只好当着和事佬,一边对青川使着眼色让他先退一步,一边又好言劝着阿笙:
“娘没事,娘只是力气用完了,要休息一会儿。阿笙就让你爹替娘先抱你一会儿,好不好?”
虽然阿笙心里不愿意,可他实在不愿看着娘亲这么幸苦,便闷闷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爹爹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讨娘亲欢心,其实他心里才不想抱自己呢!
哼,爹爹这只摇着狐狸尾巴的大灰狼!不行,自己可不能输,不能发脾气不高兴,让爹爹的奸计得逞,不能让娘亲被爹爹这头奸诈的大灰狼给骗了。
这般想想,阿笙立即调整心态,小脸沉闷一扫精神昂扬,乖乖让青川抱着,嘴里却不停与叶寒说着话,吸引她的注意力,
“娘亲,你看这兔子怎么这么大?还有这对兔耳朵这么长,竖得这么高,也不知道会不会垂下来?”
“兔耳朵两侧边隙藏有软铁细丝,即可支撑耳朵竖直不倒,又能保持里面中空无物,不影响花灯观赏。”青川淡淡解释着。
阿笙见叶寒很是佩服地望着青川,心里有些小吃醋,又立即指着前方迎面而来的一盏奇特的花灯,大声惊呼道:“娘亲,你看这盏花灯,是不是很像烟花盛开的样子?”
停在阿笙指的那盏花灯停下,叶寒抬头一望,确实如此。
中间有一点,如皎月熠熠生辉,四周被千丝万缕个烟花细蕊所包围,“烟火”散乱无序却异常,自然和谐,这是怎样的巧手才能做出如此巧夺天工的工艺出来。
很明显,阿笙也被这烟花花灯的精美给吸引住了,忍不住伸出手来,想摸一摸那垂落在半空中的烟花细蕊,是怎么做到如繁星般、悬挂在空的。
“别摸!”
青川忽然喝止一声,及时将阿笙快触碰到烟花细蕊的小手、给拉了回来,解释着:
“这悬空的烟花花蕊虽由琉璃碎片所制,轻巧如萤,但与烟花火点之间,却相连着无数根细若无物的玄铁铁丝,虽不如刀剑锋利,但还是能轻易割伤人手。还有,花灯是用眼睛欣赏的,不是用手摸的。”
这最后一句明显是说给阿笙听的,阿笙虽还小,但还是知道自己方才乱摸花灯是不对的,也明白爹爹对自己这般严厉、却也是有爱护在里面的,否则他的小手早被细丝割伤了。
虽然阿笙小脸紧绷着、一时还拉不下面子,但心里却没有最开始那般排斥,被抱着的小身子也开始软和下来,慢慢靠在青川身上。
阿笙被自己抱在怀里,他身体这番变化、青川又怎会觉察不出来,侧眼对叶寒得意一笑,然后忽抬起手臂,将阿笙举起、让他坐在自己脖子上,就像周围其他带孩子出来看花灯的父亲一样。
“哇……”
突然一下变高,阿笙还来不及害怕,就被街上忽然变低、变矮的人所吸引到,双手紧紧抱着青川到头,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睁得老大,满是说不出的惊奇,然后又抬头一望,顿时被满天近在咫尺的灯海所震撼到,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抓到一般,太不可思议了。
“爹爹,大老虎,阿笙要看那只大老虎!”
“爹爹,往右边走,那里有只展翅的老鹰!”
“孙悟空!爹爹,阿笙要看那只孙悟空!”
“……”
“……”
这父子俩关系突然的转好、让叶寒也没想到,看着青川应着阿笙的要求,一次又一次带他去看想看的花灯,然后就听见阿笙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叫惊呼,从街中一直传到街尾,直到花灯灯海走完,阿笙才恋恋不舍从青川头上下来。
北街尽头是并州城内河的交汇处,因并州冬寒严长河水封冻深且厚,再加上春来得晚、最近春雪反复降落,眼前这一片三角洲河水依旧封冻如冬时,结实得很,不少大人带着小孩在冰面上玩着冰嬉,场面很是热闹。
“娘亲,阿笙也想下去玩。”
眼前不断有人飞快从他面前滑过,就像一阵风一样,阿笙也忍不住想跃跃欲试。
叶寒瞧了一眼身旁的青川,想趁热打铁、给这关系刚缓和的父子俩创造亲近的机会,于是低头对阿笙说道:“娘不会滑冰,不过你可以问问你爹,他可以带着你玩。”
“爹爹可以吗?”叶寒刚一说完,阿笙就立即转过头去问道。
同样青川也瞧了叶寒一眼,心里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于是一刻未犹豫,便牵着阿笙往一旁卖冰刀的小贩走去,“走吧,先去选一双适合你的冰刀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