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着,可青川却是打开酒封、自己一人喝了起来,中途一点间歇也没有,丝毫不给叶寒再沾半滴酒的机会,
而叶寒也没有丁点阻止,就这样一动不动、看着青川将壶中的酒一口一口喝下,醉眼朦胧里、微有深色,似是有情念念不忘,又似不舍藕断丝连,神色甚是暧昧。
青川瞧见,心下不由一喜,他知道这两年多、他们之间发生了很多的事,关系也疏远冷淡了很多,但他也看得出来、姐姐心里仍有他,否则她方才看见自己现身时、就赶自己走了,而不是让自己还留到现在。
情难自抑,青川连忙放下酒壶,想伸手去握住叶寒放在案上的手,却见她立即将手向后一撤、连忙避开。
一时间,悬在半空中的手向前也不是、收回也不是,青川甚是尴尬,直至开始有些发麻、才无力落回案上,而其中无奈,只有他自己最是清楚——姐姐还是不肯原谅他!
夜愈深,殿愈静,明明有人相坐、却彼此沉默不言,若不是窗外风雪渐起、偶尔吹得殿中灯火急促直晃,不知道的还误以为这是一张色彩幽暗的画,透着浓浓的阴冷死寂,让人不禁联想到、城外孤山上的乱葬岗。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
也不知两人就这样坐了有多久,叶寒忽打破僵局、开口说道,话语喃喃、仿若自言自语,双眼亦涣散无神、望着黑夜中的未知处,
“……我在想,我究竟是怎么落到今日这地步?我记得,孩子明明好好在我的肚子里,可怎么一夕之间就没了?我这只左手之前也一直好好的,怎么就残废了?
远在千里的夏州怎么就突然被屠城,还有雪团的死,阿笙是怎么搬去东宫,流画又怎么去的北境……我想来想去,想了很多,可想到最后,我想到的……却只有你。”
说到这儿,叶寒的目光渐渐移至青川身上,似微醺,又似半醒,似有情,可又似无情,颇是复杂。
青川瞧见心中有异,姐姐看着他的眼神太奇怪了,就像她今夜对自己反常的态度,但具体是何处有异,他又说不出来。
面前案上的酒盏空空,这壶酒她还一口未喝,于是叶寒伸手去拿、青川手中握着的酒壶。
见状,青川有心阻止不给,可奇怪的是,当想用力时、他突然发现自己这手有些不受使唤,手臂也生着僵硬、有些使不上力来,头渐渐也有些发昏,可他记得自己明明没喝多少、怎么就醉了,于是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叶寒将酒壶从他手中拿走。
摇了摇空酒壶、听里面还有水声晃荡,应还有些许残酒,叶寒对着酒盏边倒着酒、边继续喃喃说着:
“若不是你,流画不会随陆知离开长安,远居北境;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误闯崇思殿、犯下大错;
若不是你,雪团也不会被活活掐死;若不是你,我的手也不会变残;若不是你,夏州也不会惨遭屠城;
若不是你,我的孩子也不会没有;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言毕,酒尽,当悬在酒嘴上最后的那一滴酒、终于艰难落入酒盏,壶中残酒刚刚倒满一杯,不多不少,甚好,对她而言,足够了。
而一旁,青川醉酒后的无力感越来越强,头也越来越昏,现在还开始疼起来,心跳也变得紊乱不堪,这不是醉酒后才会有的正常反应,直觉告诉他——这酒有问题!
得出这个认知,青川难以置信看向叶寒。
许是青川投来的目光太过灼热,叶寒亦默契转过头来看向他,见他神色恍惚、面色有异,脸上并没出现什么惊讶之色,只有平静,如水的平静,就好像这一切……她早就料到了一般。
“姐姐……”
青川痴痴唤着叶寒,即便知道是她下的毒,她想毒死自己,他依旧恨不起她来,他那双如夜深遂的墨眼望向她时、仍是深情且缠绵,可叶寒看向他的目光却冷得冰人,看他仿若陌人,但更像仇人,
“我记得你我成亲那日、你曾对我说,你这条命从今以后属于我一人,我想拿去、随时就可以拿去,今日……我想让你兑现你的承诺。”
叶寒说时,手一直握着那杯盈满的酒盏,轻转慢回里,水色与落入杯中的灯火相撞、激荡得潋滟无边,煞是好看,可青川却立即觉察到叶寒的意图,连忙喝止道:“姐姐别喝……”
可终是慢了一步,姐姐说完便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动作迅速且果决,毫无半点犹豫,就像她此时从袖中拿出的、那一把平日里随身携带自保的半月弯刀,握着它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向自己走近,然后对准自己的左胸膛处、一下就刺了下去,瞬间,血便染红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