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南之与她初尝云雨后、就曾将这个秘密告知于她,就在云州城外的别庄,就在别庄内的温泉池边,就种有艳绝天下的夏国国花碧眼狐狸,连同着当日卧躺在芍药花丛、一缕未着的她,一同被南之画入了那幅《离鸢图》里。
回想起那年暴雨瓢泼中,青川拿着刀一再追问自己、有没有做过对不起他之事,她不难推断出,青川定是因此误会了她。
其实此事并非天衣无缝,只要他细查一番,哪怕就细想那么一下,也会品出其中的蹊跷,可他没有,任猜疑怒火烧了理智,直接拿刀要杀她,说到底,他终究还是不信她!
相识二十几载,夫妻十余年,同甘共苦患难与共,生死一起都经历过无数次,可他还是不信她,而这也是他们两人走至今日、再难挽回的真正原因。
听叶寒这么一说,江流画恍然大悟,立即将所有零散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我记得当年你去夏国时,苏琉璃因是夏国人、懂夏国语言,也是一起同行的,所以她也是知道这幅画的存在的,而后来到长安入了宫后,她又被安排到长宁宫的库房干活,自然,她接触到这幅画的机会最多,然后找到后偷运出宫,再由宫外的同伙辗转一番、送至陛下面前,如果事情真如你猜想的这般,当年这所有的事,就都说得通了。”
爱得太深,所以容不得有半点欺骗背叛,所以也更容易被情所惑、关心则乱,即便那人是英明神武的帝王,也不例外。
江流画真不知这事是该怪青川一时糊涂、误会了小叶,还是该怪他人魔高一丈、识透人心,又或许真应了那句话——慧极早夭,情深不寿!
叶寒也没想到当年一时的疏忽大意,竟然在多年后、给自己酿成了这么大一个苦果,让她至今回想起来,都悔恨得不行:
“我当时收到这幅画后、并没有多想,只是让人随便找个箱子放好,就再也没去找过,后来久到、连我自己都忘了有这幅画的存在,没想到竟被有心之人一直惦记得,还被偷出来大做文章。”
江流画有多同情叶寒,就有多憎恨那些害她之人:
“所以说人心险恶。当年苏琉璃在并州街上、被青楼的龟公打手抓住,若不是你出手相助,她哪至于还活到现在,没曾想却忘恩负义,跟公孙释一起害你。
可这苏琉璃不过是小小一宫女,又是怎么与公孙释这个一国之相、勾结在一起的?还有这公孙释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为何要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害你?”
叶寒摇了摇头,也表示不知,“这也是一直困扰我的问题。几月前我自接到、苏琉璃入丞相府的消息后,我就把与公孙释之间相关的事情,都仔细回想了多遍,实在是没找到有何得罪过他之处。”
江流画提出一种可能来,“你说会不会是利益冲突?比如他想巩固他的丞相地位,也想学那些个世家大族、送自家人入宫固宠,而你这个皇后则挡了他的路,所以才费尽心机想将你铲除?”
回想起公孙释那张如玉佛般的容颜,即便相识多年,她也从未看透过、在那张慈眉善目下的真实心思,但叶寒听了江流画的猜测后,却直接否定了:
“青川最讨厌世家大族靠裙带关系、祸乱朝纲,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大肆清洗、京中世家大族。公孙释是个聪明人,在青川身边待了这么久,这点圣意、他还是揣摩得清楚的,应该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那你说会不会是……”
“好了,你也别多想了。真相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这么多年我们都等过来了,还怕多等这一时半会。”
未等江流画说完,叶寒就出言打断她的话,然后拉起她的手,看着她憔悴得不行的脸,心里多有愧疚:
“明知道你胆子小,最怕的就是青川,可为了查明当年的来龙去脉,我还是让你替我回京城冒险,让你和陆知在京城那个龙潭虎穴、担惊受怕,真的对不起。”
还记得方才流画刚抵达广灵寺时、那惊慌不安的样子,走个路都是踉踉跄跄、摇摇欲坠,一看就是在长安这几个月、吓得够呛,直到进了屋、还不住发抖,抓着自己的手不敢放开。
秋实看见了,还以为流画是着了风寒、在打摆子,连忙去抱了被子来要给她盖上,最后还是流画抱着自己大哭了一场,心情这才平静下来、有了方才那一番谈话。
自进屋以来,小叶就一直将自己的手握在手中,就像两人认识以来,都是小叶一直将自己护在身后,为她出头,为她打算,为她挡出所有的危险。小叶为自己付出的太多太多,现在该轮到她这个姐姐来保护她了,她也像小叶护着自己这般护好她,别说是去京城冒险,就算是让她不要了这条命,她也心甘情愿!
“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些见外的话。”江流画伸出手来、覆在叶寒的手背上,话里话外都是无怨无悔:
“你不用担心我,再危险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反倒是你,我知道一直以来支撑你走到现在的,就是这些未了断的往事,如今事情越发明亮,查清也是迟早的事,我真怕当一切真相大白后,提着你的这股气没了,你以后……该怎么办呀?”
叶寒怎会听不懂流画、那说不出口的浓浓担忧,笑着打趣道:“怎么,还怕我自尽不成?”
知道叶寒强颜欢笑、是不想自己担心,同理,江流画也勉强笑着回道:“自尽倒不会,只是你呀,太过重情,我怕你一直活在过去,走不出来。”
叶寒释然一笑,说道:“你放心,你妹妹我没这么傻。我现在之所以一直揪着过往那段事不放,只是想把困扰我的谜团查清,给我自己、给我那早夭的孩子一个交代,至于过去其他一切的人和事,我都已经放下。”
听后,江流画没再多说什么,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她也是过来人,深知情爱一事哪是这么容易说放、就放得下的。
她看得出来小叶是真的爱过青川的,或许比对宁致远的那份情谊,还要爱得深、爱得重,要不然以她爱憎分明、不拖泥带水的性格,也不会跟青川纠缠不清这么多年。
她真希望小叶如她刚才所说的那般、已经放下,放下与青川那段情,然后重新开始她自己的人生,莫要再心软回头,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