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总是短暂,分别才是常态,一夜过后、江流画又要启程回北境,叶寒送至门边,两姐妹自是一阵依依不舍。
江流画想到叶寒孤身在外,怕她吃不饱穿不暖,什么银票衣裳,只要是她能给的、几乎全给了叶寒,就差她这么一个人了,而叶寒看见,哭笑不得又心暖不已,自是不好推拒她这番好意,只好全都收下,并再三向她保证自己会注意安全,江流画这才恋恋不舍离开。
离开前,于一也曾向江流画追问过、关于宁致远女儿的消息。
这事江流画与叶寒、早在三年前在广灵寺重逢时,就已达成一致,无论是为织织好,还是为整个北境安定考虑,将永远瞒着于一、织织就是宁致远女儿的真相,只告诉他线索渺茫、还未找到。
自然,于一的失望在所难免,毕竟当时战乱戎敌刀狠,一个老嬷嬷带着一个一岁孩子、能活下来的机会微乎其微,但他还是不想放弃,在江流画离去前、还是特地拜托她和陆知代为寻找,江流画自是表面应下。
而就在叶寒送别江流画离开时,千里之外的京城,因宫规惯例、而在年节封闭起来的森严深宫,终于迎来了开朝解禁,朱娉婷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出宫去朱府传信,宣朱父、朱惟才入宫见她。
皇宫乃天子居住之所,到处是人规矩繁多,自是不如在家自在,朱惟才抬眼偷偷瞥了一眼、从旁经过的金甲侍卫,连忙瑟缩着脖子、将头低得更低,老老实实跟紧、在前面带路的小太监,就像个胆小畏生的孩子、不敢离远一步。
然而一进安仁宫,宫门一闭,朱惟才那近乎折断的脖子、就像充满气的气球,一下就立了起来,肩膀大甩、胡须上翘,气派得很,丝毫没有刚才畏缩胆小之样,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
领路的小太监将朱惟才领进了殿,就立刻出门去通知朱娉婷,一时殿中无人,孤坐无事,朱惟才自然也不会让自己闲着,看着殿内到处摆着的稀奇玩意,双眼精光直冒、兴奋得不行,这边东摸摸,那边西碰碰,恨不得将这些个宝贝、都搬回家里去,这贪财的模样、真不应叫“朱惟才”,而是应了叫“朱惟财”才是。
朱娉婷刚走到殿外,就看见自己父亲、这副上不了台面的粗鄙模样,顿时心里就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来,若不是他在年节时去肃王府、闹出这么一件丢人显眼的事来,她才不会召他进宫、恶心自己。
朱娉婷强忍下心里的厌恶,挥了挥手、遣散了殿内外不必要的人,只带了贴身宫女、朱茉进了殿。
“你为何要擅作主张去肃王府提亲?”
朱惟才正抱着一进贡的汝窑瓷瓶把玩,心里正认真估算着、这货拿到玉雅斋能卖多少银子,就听见从后面、突然传来一声话来,吓得他手一抖、没抱稳瓷瓶,差点摔落在地。
虚惊一场,朱惟才轻喘着气、抱着怀里的宝贝心有余悸,有些不悦怪着朱娉婷,“你也是,进来也不事先支个声,若是把这打碎了,又得是多少白花花的雪花纹银。”
钱钱钱,开口闭口都是钱,这就是她的父亲、她的生父,朱娉婷一听,心里的怒火就蹭蹭往上冒,冷冷质问道:“我问你,你为何要擅自作主去肃王府提亲?”
“你二哥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没娶亲,我这不是也着急吗?谁知道那个肃老王爷、这么不识抬举,竟然听都不听、就将我撵了出去,害我丢了好大一个人!”
想到这个年节、全京城上下都是对他的嘲讽讥笑,朱惟才就气打不一处出来,现如今、连自己的女儿都敢这么跟他说话,朱惟才心里的怒气可想而知,但想到等会要找朱娉婷要钱,朱惟才这才勉强忍下怒火,暂时不跟她计较。
可朱惟才不跟朱娉婷计较,朱娉婷却忍不了、他做下的这桩丢人事,厉声道:“肃老王爷是什么人?他是皇族族长,他的小孙女是皇室县主,你也不看看二哥是什么德行、能配得上?”
被自己女儿这么打脸,朱惟才再也坐不住,直接拍案而起、回怼道:“怎么配不上?你二哥怎么也是当朝国舅,是未来天子的亲舅舅,他家不就是一个小小县主,怎么就配不上了?”
“你闭嘴!这里是皇宫,隔墙有耳,你真怕别人听不见吗?”
朱娉婷简直被气得不行,虽然知道自己这父亲、烂泥扶不上墙,但她真没想到、他会这么扶不上墙,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在宫里都敢说得这么毫无忌讳,真不知在宫外、又说下多少逆上之言。
经朱娉婷这么一提醒,朱惟才这才想起自己是在皇宫,是在天子居住之所,连忙收敛了脾气,向一脸冷色的朱娉婷、打着圆场说道:
“我这不是在你宫里才这么说吗?再说了,你以为我愿意去看那个老头的脸色,我这么低声下气、还不是为了你哥,为了朱家?还有你祖父也是,抛下一切什么也不管,连自家人也不帮,假仁假义,装什么清高。”
“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这么说我祖父!”朱娉婷最不能容忍、有人说她祖父母,就算是她亲生父亲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