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好久,毋宝箱终于缓缓地醒来,看着房内昏暗的灯光,虚弱地问道:“菁儿,他们都走了吗?”
菁儿便红着眼睛道:“嗯,石公子和石小姐本来还不想走,但时间实在是太晚了,我送他们走的!”
毋宝箱便挣扎着爬起来道:“把包袱拿过来我看!”
菁儿怕再刺激到她,连忙叫道:“小姐……”
毋宝箱咬牙怒道:“拿过来!”
菁儿没有办法,只得将包袱递到了她面前。
毋宝箱便在床上颤抖着经那方包袱解了开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固然是自己的那方帕子,上面鸳鸯依旧,箱字依旧,看着这方帕子,前事历历浮上心头来:
“别乱动,乱动我就看不清楚了!”
“你看够了没有?!”
“你先别乱动,我还没有找到你受伤的地方呢!”
“方落雁,我会笨到右手拿针扎自己的右手吗?”
“啊?什么?这是你的右手?!”
“喏,给你的!”
“宝箱,你绣好了?”
“啊!说给你的东西也给你了,你还不走?!”
“我不走!”
“你走不走?”
“我就是不走!”
“你走不走?走不走?……”
毋宝箱想着想着,又是欢喜,又是甜蜜,这泪珠子便连绵不绝地落了下来,打在鸳鸯上,湿了一片又一片。
菁儿在一旁见了,连忙心疼地道:“小姐,说不让你看,你看看,这……这……”
毋宝箱却又抚摸着雁翎甲道:“我送他帕子的时候,他还是那样的刁滑无忌;我送他这幅雁翎甲的时候,他也还是那样的青涩惧死,这才过了多长的时间,帕子依然如旧,可这甲却已经毁伤成这个样子了,这还能叫甲吗?”
菁儿抬眼看去,只见那甲上刀伤纵横,箭痕斑驳,通体血汗污浊,早已经不是原来甲胄的颜色,右边还烧坏了很大的一块,整个甲胄烟熏火燎,残破不堪几乎已经小了一小半儿,别说用,就是再穿几乎也不能再穿上,可想而知这短短的数月之间,方落雁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磨难与惊险。
毋宝箱轻轻地抚摸着甲胄,仿佛就是在抚摸着方落雁的身体,神伤地道:“方公子,我给你的时候可是一面好甲啊?你现在就这样给我还回来?让我数数啊,刀伤五十六处,箭伤一百零三处,方公子啊方公子,你总是在计算那个格桑拉姆救了你几次,可你算过没有?我又救了你几次?她破了相,你娶她,是为报恩,可是,我的恩,你就不算、就不报了吗?”
菁儿在旁边听了,连忙说道:“是啊!小姐,这甲是你给方公子的,挡住一刀就算一命的话,方公子只怕欠了你几百条人命了,这样算起来的,方公子欠你的更多,他应该娶的是你,娶那个格桑拉姆做什么?!”
毋宝箱却摇了摇头,痛苦地道:“错也不全在他,成都与泰昂达则城只有三天多一点儿的路程,方公子是因为被通缉不能回来,但凡我能去一次,不给格桑拉姆和她的那个母亲作弊的机会,也就不会有这些误会了!”
菁儿连忙叫道:“小姐,可不是你这么算的!你说的那三日可是石公子他们那样快马加鞭昼夜兼程的三日,要是我们,就我们俩这身子骨儿,肯定是要雇车,那岂不最少也要十余日?更何况这路上也不一定太平!你觉得老爷会放你走?”
毋宝箱愣了一愣,随即黯然,长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反正事情到了今日,我也有错,当初是我不肯相信他,非要弄出这什么捞子文武招亲,把自己也逼上了绝路……”
菁儿见她心如死灰的样子,不由连忙大声地哀求道:“小姐,这不是你的错,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再自责了……不要再自责了……”
菁儿说着,自己倒先哭了起来。
毋宝箱拍拍她的肩膀,苦笑道:“菁儿,哭什么?造化弄人,谁对谁错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恨他,但不怨他,也或许,留在泰昂达则城才是他此生最好的归宿吧?毕竟,成都这块混乱之地,他回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喜欢一个人,就要学会放手,彼此都好过!”毋宝箱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突然缓缓地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来来交到菁儿手上,轻轻地道:“把这个给方家送回去吧,我也再也用不到了!”
菁儿定睛一看,却是方落雁送给毋宝箱的那半串金铃,不由大惊失色,大声道:“小姐,这个!这个……”
毋宝箱却疲惫地道:“我知道我知道!送回去吧!他不是要断吗?那我们就断的彻底一些,两边儿都干净!”
菁儿捧着铃铛,欲言又止,想了想折中地道:“小姐,现在天色已晚,我估摸着方家的人也早已经睡下了,要不,我明天送回去?”
毋宝箱闭上了眼睛,想了一想,蹙眉道:“当断不断,必遭其乱!不管有多晚,就是今晚吧!我的东西他已经都送回来了,他的,我也没必要再留了!去吧!”
菁儿实在无法,只得缓步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