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去后,李无策从屏后走出来对着东方永安亦是一脸不满:“您真是,很过分!”
“无策……”
“别,卑职担不起。上回就说过,您让我写那篇文可以,但那篇文后,无策跟您的情义也到头了。我以前的话,您还记得吗?跟在您身边并非因为您是皇后,那对我来说什么也算不上。当您干涉一名文人的笔杆子,期望笔下只写出您想要的东西时,就是在对其施以侮辱。”
“别这样。”
“我很生气,且决定不再忍耐。”
“我需要你。”
“您不需要,您快死了。”
“澈儿需要你。”
“那与我何干?”在她挽留的目光中,李无策冷着脸推门而去。
院外依旧吵闹,而今偏门、小角门都给围上了。东方永安一个头两个大,这件事她原本计划好了,何时该行哪一步,黑狱的账一时算不清,而李无策的文之后,世家也想起来还有邸报可用,于是登载于邸报的讨伐文、问罪文,一篇接着一篇。愤怒的情绪高涨,时候刚刚好,待长阳的哭丧队过来,让李明珏或李澈出面,将自己捆了交出去,士族的最后一搏、紧绷已久的民情最后一次的爆发就可以化解。
舍一人换和风细雨再临人间,如何看都十分值得!偏一个两个不合时宜地闹脾气,掉链子,她心累。摸摸藏在袖中的纸笺,前路都铺好了,李澈那个傻孩子愣是不肯走。
然后续安排,仍得继续,等李澈想明白回来,此事可照常推进。
她让人传来铁鱼,作为铁浮屠统领,已经习惯铁甲不脱卸,再者他块头大,走来铁片哐当响,好似一座钢铁小山在移动。到她跟前,铁鱼拿下兜鍪,静待她的指令。
这个在战场上策马踩碎多少敌人胸膛、令敌人肝胆俱裂的人幸好是自己人,而他也跟随自己半生了。青铜门六人,链鬼已死,无色远在南阳,不知自己睁眼还能否再见他们团聚。他们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难得的人杰,“铁鱼,以下是我给你的最后一道命令。”她将自己的意思说来,得到铁鱼长久的沉默,而后一个“不”字。“我这么做是有考量的!”
“铁鱼明白,您担心一朝天子一朝臣,想为我等寻出路。效忠殿下可以,拿您不可。”
“此事,我会让李澈下令,你只需执行。”
“铁浮屠不拿自己的统领!”
“若我被打为叛国,你们必须表明与朝廷一致的立场!”她可以去死,但不能不管安字军,她绝不允许安字军被宵小打为叛军,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们彻底交给李澈。
“铁浮屠不需向任何人表明立场。”
得!又是个说不通的。
***
李澈跑出去大半日都没回来,东方永安不放心让人去寻,这一找就找了一夜,她慌起来。李征那孩子听话,她以母亲的身份压制惯了,不自觉用到李澈身上,却发觉,这孩子根本不吃那一套!太有想法,让她既欣慰又担忧。
离隶南城十几里的一处小坡上,李澈面阳而坐,口中叼着草茎,任由小毛驴在一边吃草。秋渐深,天愈发冷,可再冷都不及想起那对爹娘的心寒。认祖归宗后,他念着一腔抱负却吊死自己的大哥哥,想做点什么、想让这世间少一点不幸,可若要放弃人性,靠弑母爬上那个位子,他拒绝,因为那将不再是他。试想,一个敢向自己母亲举起屠刀的人,来日定然不会向平民举起屠刀吗?为何他的母亲想不明白此点?
他望着遥远的天地相接处,一股冲动涌上心头,何如就此远去,当不了救世主,就当个逍遥人亦无不可。
“有些念头想想就罢了,不要当真。”
身后响起马蹄声,李澈回首,见母亲的谋士、秘书监监正李无策催马行来。他起身拍拍草屑欲走,李无策喊住他:“连你也抛下你母亲,是要她一个人孤零零去死吗?”
“我就是不想她去死!”
“那你一走了之,可改变不了结果。”
“你待如何?你不也抛下她出来了?”
李无策往隶南城方向斜睨一眼:“就你母亲那性子是该晾一晾。不过……”她如风轻语,“我说过会看她到最后,不会先一步弃她而去。你呢?”她像个贴心友人似的问。
“你都说了,她那样,弃了她,孤零零一个不是太可怜?”
李无策笑:“想通了?回去接下双龙符,你母亲死不死还在未定之数,手握双龙符,你才能阻止她找死!”
“还有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