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州陆家老宅,李无策给刚洗刷过的马儿挂上新的马鞍,来了兴致翻身上马,陆云岚走来:“还跑得动?”
“试一试?”
“试试就试试。”
陆云岚牵来马匹,利落地翻上去,与李无策并立:“比什么?”
“谁输了,谁带孩子!”
“那可,不能输!”话音落,两匹马箭似的窜出去。
再往南,宁德,安陵站在城墙上,看见下方来一马车停在城门口,不进城也不离开。正好奇,车上下来一人,对旁人来说老了,对她来说与从前没两样的脸抬起,眉眼皆是笑意:“小妹,啊不,老妹儿,老哥来接你回家过年,小的们还等着呢。”
“我……”
“得咧,你年年和徐牧过,咱都老了,不陪陪你老哥说得过去?”
安陵笑:“好,等一下,就来!”
波光粼粼如一条银带的万江边,乌宅书房,小娃儿立在案前,摇头晃脑背书,乌浅坐在案后满意地捋胡须。
千里外,蜂巢城最大的那棵古树上,一枚玉佩随风轻动。树下,走累了的小娃儿向身边人伸手:“抱抱,抱抱。”程放笑着摇头:“太爷爷可抱不动你咯,太爷爷牵着太奶奶,也牵着你好不好?”
小娃娃歪头想了想:“好吧。”
于是他一手牵起采娘,一手牵起小家伙往人声鼎沸处走去。
万江上,一叶小舟,悠然飘过,船尾一人撑杆,那是卜左家的小子,船头坐着一须发雪白的老人。小竹几上放一只瓷坛,坛前置两只小盏,老人给小盏斟满酒,一盏洒了,一盏送到嘴边饮下,拢拢身上的斗篷。这时小舟减速往岸边靠去,不远处渡口探入水中的桥板上站着两人,一见小舟,兴奋地挥手:“爷!”
李芳一朝瓷坛一笑:“李穆,回家了。”他没有食言,带着他走遍南北,最后一站,该回了。上了岸,方圆抱住瓷坛,凉音过来搀住他:“知道您回来,陈昱他们带了酒来凑热闹呢。”
“呵,好啊,让他们好好闹一闹。”
他们身后,被阳光照成金色的水中,几十只黑脊划过水面,眨眼远去。
“好小子们,使劲啊!要连我一个老头子都比不上,你们回家当奶娃娃得了!”水獭仰出水面喊,几十名少年人立时来了劲,黑脊飞快地逆流而上,溅起晶亮的水花。
万江南岸,越过一片芦苇丛,黄土小径上,韩章扛着柴火健步如飞。回到自家院落前,推开院门,李念君迎出来,一边替他卸下柴火,一边用帕子在他脸上抹一把:“刘妹子来了,要再商讨一下下聘之仪,大郎说,你拿主意,正等你呢。”
“好,我拾掇一下就来。”
孙儿刚娶妻,现在连他们的小孙女也要嫁人了。大郎是李念君从宫里抱出来的,除了他们没人知晓当年那个小皇帝还活着。大郎将他们当亲生父母孝敬,到现在偶尔还会感慨,若没有遇到他的念君母亲,这一生还不知如何飘零,或许早已做了刀下亡魂。每当这时,韩章也会想,若没有李念君自己会是什么样子。那个被丢入死人坑的人,还能从地狱爬出来吗?过去没有奢望过幸福,如今他幸福得好似在梦中。
洗净手,他往正堂走去,那里有他这辈子无法放下的珍宝。
小小糖片继续往南飞,飞过千流城,前往它的父母没有去过的地方。庞大的水城中,一家热闹非凡的酒肆,无色拄着拐杖:“今日的吃喝都算在我账上,诸位尽兴,不醉不归。”满堂喝彩。
“有没有咱们的份?”
无色回头,无影与夜鹰各倚住门的一边,身后日光正盛。
千流城往南,一座小城里,侯淇抱着一摞书走在平坦的石板路上。学塾早在文亲王在位时就已推广过来,她在一间女子学塾教了好多年,今儿是年前最后一次授课。鸟儿成群结队、叽叽喳喳从上空飞过,她抬首,阳光很好,日子,很好。
飞过银江,小小糖片飞往绿石岛,南北千里万里,任它自由翱翔,也许未来它还可以飞往更远的地方。
除夕之夜,家家户户挂桃符、燃爆竹,当夜空绽放绚烂烟花,所有人迎新岁的热情被点燃。烟花由“烟花”而来,看到烟花自然想到带来“烟花”的那个人。
一路颠簸,终于回到长阳,回到她仍要回去的地方。今夜岁除,后巷中也点起一路明灯,踏入幽长狭窄的巷子,一盏灯迎面而来。
李明珏笑如三月暖风:“我来接你回家。”
东方永安牵住他伸来的手:“好,回家。”
“你希望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我们一直在尽最大努力让它展现最美的样子。”
“它现在是最美的样子了吗?”
“……不,它会变得更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