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魂界年代记XXX年四月中旬:以下叙述时间,从落音闯入清净塔居林的第二天开始。
“你真的决定了?”
“恩。如果不这么做,他是不会放过我的。”坚定的微笑。
“可……”想劝说,被打断。
(喂喂喂,你们到底要说到哪年哪月?我可等得不耐烦了,你们知道我以这个模样多呆一秒要消耗多少灵力吗?)
“闭嘴,再废话一句,我就把你扔熔炉里回炉再造。”毫不客气踹一脚。
“呵呵,喂,待会儿你的动作能利落点吗?我怕疼。”
(这个笑话真冷。)双手做搓鸡皮疙瘩状。
“闪一边去,别插嘴。”再踹飞,然后转头安慰:“放心,由我亲自动手,保证不疼,而且绝对不用担心留疤痕。咳咳,那么……你,有没有想见一面的人?不想见他最后一眼吗?我是说朽木……”
“不了。”低头,眼皮下似隐含着万钧的沉重与阴翳。
“真的不考虑再见上一面吗?”
“如果见到了他,我肯定会动摇了内心,不但如此,说不定我会丧失坚持信念的所有勇气。”头低得更下,声音却有止不住的细微萧瑟之音。
好吧……眼眸微合,隐藏住暗光。
幽暗的、乌亮的、犹如可撕裂天空的刀刃,以斩断所有光线的气势,骤然落下。
地下的密室中,染上了鲜红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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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唯教授走在尸魂界与现世的夹缝通道里。四周光线很暗,他走得很慢,神情却悠然又深邃,似乎正在回味半小时前的一幕幕。
他的最得力属下之一,号称‘血腥的小白雪公主’,将一把尤在滴血的斩魄刀扔到他面前,掷地有声的说:“我杀了她,你处罚我吧。”
扫一眼那三分入木插在办公桌面上晃动的刀刃,再对上那双紫黑各异丝毫不显胆怯的眼眸,原本存在心底的,因某人拒绝所产生的一丝丝失望顿时荡然无存。
呵呵,多么可爱的小举动,小公主就知道怎么‘讨他欢心’~~~!
不过,罢了。
想到这里,他掏出手机:“喂,克里斯汀,是我,李唯教授。”才说完一句,手机就传来一长串媲美河东狮的怒吼指责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其威力之强,震得夹缝两侧的岩壁都开始颤抖。
用手指堵住一边的耳朵,李唯教授继续用皮笑肉不笑的态度说道:“是是是……我错了,我这就回来……恩,大概一小时。你通知赛尔,一小时后我在办公室里要看到他的人……恩?好,那就一个半小时。放心,不是我疯了要看病,唉,克里斯汀你也开始讲冷笑话了!”
远处,一组像列车似的巨大物体从黑暗中轰轰开来,头部还亮起了一盏明灯。是突拘。
而就站在它行驶路线上的李唯教授却置若罔闻,嘴角含笑继续通话。
“那么……十年……”
他接下来说的话被疾驰过来的巨大轰鸣所掩盖。
————————时间快进至几天后的某日,倒数24小时——————————
清净塔居林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宁静祥和……
临近夜幕21:10,倦鸟返林,依巢而宿。
“嘟——嘟——嘟——!”培育室的警铃正疯狂鸣叫。
一群白大褂勇猛得像得到出征号令的战士,整齐而急速的冲向六号培育研究室。一路上均能听到纷纷议论。
“怎么?着火还是外人闯入?”科学家A问。
“不。警报来自是培养水槽,是培养水槽的感应线路出了问题,在报警!”科学家B拿出掌上小电脑,屏幕上正飞快滚动着一组数字。
“感应线路?那么说难道是人出事了?”科学家C插嘴。
“不确定,总之到。”科学家B来到培育研究室门前,拿出ID卡就连刷三次,那架势像是要把ID卡当手术刀用将某生物剖腹。
一进入,大家就如被当头浇了凉水,整齐的呆立在墙边。
培育研究室,一共有十个三米高的圆柱形水槽,目前动用其中三个。但他们现在所见的情景已和36小时前的截然不同了。
特质钢化玻璃所建立的水槽破开了一个大洞,水状的培养液流得满地都是,因此在开门的下一秒,众人均嗅到了室内弥漫的那股淡淡的人工羊水的气味。
一个培养水槽里空荡荡,仅剩残余的培养液和数根晃荡在半空的检测感应电线。撒满一地的玻璃碎片混杂于液体中,天花板的灯光落下,地板闪着幽蓝的点点碎光,刺痛着众人的双眼。
不用科学家们特意解说,饶是随后赶来的海盾和石纭等人光用眼看也清楚发了什么。一地的碎片证明,水槽是由内部破坏所致。
也就是说……
“走了吗?”幼弱的声音响起。
海盾等人回头,小公主倚靠在门框边,她原本惨白的脸蛋已恢复到平静,只有消瘦的双颊和微陷的眼窝使整个人看起来既疲惫又柔弱。
经历了一月以来的高度精神,没人能继续维持良好的心态。事实上自李唯教授离开的当天,已有五分之一的人递交休假申请,三分之一的人要求减少工作时间。身为灵王的她一一批准,并安排了合理的众人轮休值班表。
海盾上前一步鞠躬:“小公主大人,是我们看管不严。”
在海盾歉意的说词中,银蔓缓步走近水槽。她望着破碎的玻璃大洞看了很久,像在思考又像在回忆。
“我们这就下令去追踪!”
“不必了。”银蔓对他们笑了笑:“好了,没必要惊慌。她知道该去哪里才能保护自己。”
“可……”
“没关系……李唯教授已离去超过了36小时,估计这会儿已达到总部大门口。你们不用担惊受怕,真的。已经不要紧了。你们只要继续看牢他们倆就好了。OK?”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众人的目光这才落到另外两个水槽上。
在破碎的一号培养玻璃槽旁边,还有余下的两个同样的水槽,幽蓝色的液体里,隐约可见人形的躯体在静静的飘舞着,闭合的眼眸透着宁静安详,犹如回归在母亲怀抱的孩子。
夜晚23:30,星辰闪烁,夜已深。
经过一天的辛劳工作,披星戴月的蓝染回到了他的住所。
住所位于静灵廷和平民区交接的郊外地方,环境即清雅又无人打扰,很适合稍微卸下面具放松一下。
可惜今晚,恐怕就不能放松了——有不速之客。
对方的隐藏能力很厉害,因为直到打开门之后的那一秒,他才察觉到从空气里传来的细微的气体变化。
强者可以百分百隐藏灵压,但有本人所带来的室内温度变化和空气振动却无法消除,何况他在自己的房间里下了三道一触即发的陷阱机关。能够破除机关进入的,绝非常人。而那人正潜伏在这间房的阴暗角落里。
“谁?”他语气平和的问,指尖却有小股的灵力在汇集,细微得溢不出任何杀气。
【别开灯。】对方有意泄出一缕灵压。
“是你吗?”蓝染转头,寻找声源并再度低声问。
通过灵压,他感知出来人的身份,可也正是通过灵压,他觉察有不对劲之处:这个灵压并不是平常的她有的灵压,倒是和上次那个交易的夜晚里的,更为相似。
寂静的、浓郁的、幽深的犹如不掺一丝杂质的黑暗——不是死神该有灵压。
“你怎么来了?我听说四十六室送你去王族那里了。”
【那种鬼话,别人会信,可你不会信吧。】少女从阴影中走出,阴暗的夜色如同一层黑纱从她湿淋淋的身躯和尤带水滴的衣服上一点点退下。水蓝的发丝沉重的拖曳在背后。光洁惨白的骨质面具中,透出一双深渊般幽暗的眼眸。
饶是见惯虚那骇人的怪异模样,蓝染此刻也不禁瞳孔微扩,双唇吐出惊讶的词语:“你……你怎么……你的样子……”
【呵~~~,别多问了,我以后再告诉你。蓝染,看来约定要提前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镇定的态度迅速回到蓝染身体里,他再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问:“你要我怎么帮你?”
【按照当初的约定,送我离开尸魂界。】
“要提前这么多?”蓝染意识到眼前的落音肯定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麻烦。他和她现在是盟友,如果有麻烦的话……
【不要紧,不是大麻烦,计划还是十年后。我保证,你想要的崩玉会到你手上的。】
“……”蓝染沉默了一会,点头:“好啊。”
隔天清晨05:19,天空泛起鱼肚白,启明星半明半灭。
六号培育室里的警报又一次疯狂的响起,
“哦,不要啊,还有什么更糟糕!”科学家A一边抱着脑袋哀嚎一边快速随着大队蜂拥走在走廊上,其余的人则连抱怨都因紧张而发不出来。队伍显然很混乱:现在正值交班时间,一般的人连原先手头做的事都来不及放下,便直接匆匆赶来。
于是走廊上辛勤扫地的勤杂工们就看到了一群胳膊夹着文件夹,手拿原子笔,嘴巴叼牙刷,肩膀挂毛巾,穿着睡衣的怪异工作人员浩浩荡荡向再度向报警的六号培育室挺进。
“伟大的创造时空的创世神在上啊,现在又什么状况?”
面对着破开了方方正正一个两米高的大洞的合金钢制门,科学家E捂住胃部喃喃的说:“不清楚,但我有种比五个小时前还糟糕的预感。”
毛巾牙刷文件夹噼里啪啦掉一地。
这次连刷卡识别都不用,大家从大洞鱼贯而入。
所看到的景象是,先一步赶到的银蔓正出神的站在室内,三个玻璃培养槽中剩余的两个也被破坏,里面的人也消失不见。负责值班的四名守卫和科学家倒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昏迷不醒,但全身无伤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很多人均不约而同的倒抽一口凉气。果然,最麻烦的还是发生了。
“小公主大人!这……”海盾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跑一个也就算了,现在……他们该怎么办……这完全没法交代啊……不但星宫哲会恼怒,一旦李唯教授知道……
银蔓捻一点玻璃槽上的液体粘在食指上摩擦,说:“还是温的,离开不到一分钟。”
“马上派人去追,传令……”
“不用!”小公主制止道。
“不派人去寻找吗?李唯教授虽然已离开,可现在尸魂界还很危险啊!”
“不会有危险的。也不用担心会失去他们的行踪。”
“啊?!”
“骑士把公主带走了,等找寻到安家所,自然会跟我们联络的。不用派人去找。他们现在很惊慌,冒然去追逐跟踪,会吓到他们的。真的有危险的话,我们就在暗中把它解决掉不就可以了?”
小公主转头给他们一个‘安心’的微笑,那表情使人联想到从岩缝里开出的花苞,意外的坚强和漂亮。
众人沉默。
“罢了,你们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扶起昏倒的同伴,大家缓缓的依次离开,最后由海盾和石纭把门带上。
随着大门紧闭,静静的室内,空荡荡的感觉,只有小公主一人,面对这一室狼藉的残局。
银蔓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她靠着这玻璃槽的断面,慢慢滑下,就这么坐在满是水渍和玻璃碎片的地面上。
发抖,不住的发抖,纵使蜷缩起身体,依然抖的厉害。
大家都走了……又什么都没留下……
努力镇定了情绪,还沾着液体的手指掏出了胸口的项链,对着红宝石坠子,按下了通讯的开关。
“喂。”熟悉的声音,沉稳优美,像最寂静的黑夜。
跨过时间,跨过空间……连接另一个世界,寻找到另一个人,其实很容易。
“哲,我是银蔓。李唯教授回去了,我守住了约定。具体情况等我回来再说。恩……她没事,她拒绝了……恩,现在她正在很安全的地方……好的。”
“恩……好,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是的……一切都结束了。别担心。每个人总有自己的要走的路,我和你同样相信,她一定会坚持走下去,不会后悔。”关掉通讯,在打下一个电话。耳畔传来同样温柔的问候时,银蔓捂住嘴,抑制住了几近沙哑的声调。
“哥哥,是我。我好累,我想回家……”
某地点下午15:40,蓝天白云,阳光普照大地。
“醒醒,快醒醒。求你快醒过来啊……”
是谁?谁在吵我?头好昏……
“醒醒,快醒醒……求求你……”声音隐隐透着抽泣,我能感到他抓着我肩膀的手在发抖。
眼皮粘合似的沉重,我吃力的睁开,看所有事物像隔着毛玻璃,一如雾里看花。
“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模模糊糊的黑影说话:“你还记得吗?你记得你是谁吗?”
“我……”我一时哽住。
我是谁?我是……
“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他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颊,很舒服,那是一种令人安心的触感。
“名字……我……”
我是谁?我应该有个名字……
你的病情很严重,需要住院。别担心,皮肤上的血点是正常现象,过一个月就会好……有点恶化啊,但别紧张,这种程度的发烧不会危害你的身体………你会好起来的。
医生,你总说别担心,但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出院?现在公园应该有花展吧,我想去看。
很抱歉,你……大约还有三个月……
医生,人死后,真的会有灵魂投胎转世吗?会有黑白无常接灵魂去黄泉路吗?
黄泉路……黄泉……好熟悉……
视野渐渐清晰,她终于能看清对方的容貌了。
黑色长发垂地,脸颊两侧的几缕挑染成红色,像盘绕的火丝,给庄重的黑色中增添一丝活泼。五官清秀坚毅,尤其是那瞳孔的纯净色彩得使人过目不忘,他是个大约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有着青春活力。唯独破坏美感的是横过整张脸孔的许多细细碎碎的小伤痕,色淡轻浅,俨然是旧伤。
受伤时应该很严重吧……他为什么会受伤呢?好可怜……
她想碰触那些伤痕来安抚他,可僵硬的手指似万钧之重,抬不起。
青年通红的眼角还含着泪花,几滴泪滴落在她露出的肩膀上,那灼热的热度一下惊醒了她模糊如梦的意识。
有大量的记忆像破闸的潮水淹没进脑海……
“……,我叫落音,黄泉落音,你是谁?”落音眼眸恢复了亮丽的神采,那纯净的海蓝宝石色只带几分迷蒙与惘然。
青年终于露出笑容,他给了她一个温柔有力的拥抱。互相依靠的身躯传来的温度驱散了她心中的严寒和不安。
他埋首在她的颈间,发出了喜极而泣的声音:“我叫瞳羽。这里是现世。”
傍晚6:50分,朽木家的大院在夕阳的余晖中,渐渐陷入黑夜的怀抱。
暮松深庭,长老居住的地方,有着常人无法进入的约束管制,但管制对家主无效。
“你们知道我来是要问什么!那么就告诉我吧。”面对朽木家的最高权利,青年的声音,沉稳坚定如金属,连同目光都有种誓不罢休的穿透力。
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在他无形的威慑中,变得有些缓慢而使人呼吸难受。
昨天,总队长突然召开会议,会议内容是来自四十六室的令人惊讶得难以置信的消息:黄泉落音原是王族的一位公主,她隐姓埋名来到尸魂界是为了锻炼自身,如今期限已过,她便返回王族所在的时空。四十六室叮嘱对于她王族的身份要高度保密,所以要求十三番对外宣布她死于战斗,以免惊动有心人。至于近来十三番与四十六室之间的种种不和,只是谣传而已,现在也都烟消云散。四十六室希望和十三番继续协同合作,维护尸魂界的和平与安宁……
多么荒唐的言词!他差点当场站出来质问总队长:这种明显用来搪塞十三番的谎话怎么可以相信?难道就凭依个王族身份就可以把一切糊弄过去并说既往不咎?那么落音在哪里?他们把她怎么样了?
还说什么对外宣布说她被虚杀死——可恶,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么?
在四十六室的高压权势面前,其他队长纵使警觉也以沉默的态度表示,唯有浮竹队长和京乐队长大胆的询问了几句,可总队长用力一跺拐杖,放出灵压暗示不要多问。强压下了各位队长内心的怀疑。
可恶!四十六室的权利究竟从什么开始有这么大了?连总队长畏莫如虎,那他只能去找另一群人追问答案了。
所以一回家后,他就直奔暮松深庭。长老们既然能进入清净塔居林,那么他们肯定知道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