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尸魂界有气象卫星,此刻气象站收到的预报信息肯定是尸魂界遭遇寒流,以清净塔居林为中心向四方扩散。
远在数十里之外的朽木府宴席上,客人依然悠闲自德,他们一点也没料到朽木家后院起火一事——虽然地点在清净塔居林。
四十六室内众人顿时感到四周温度陡然降低,对落音和白哉的事有所了解的部分人群不免暗暗苦恼:莫非朽木家的噩运还没结束吗?
新娘平安出现了,但婚礼还是难以进行。
因为,轮到新郎闹别扭了。
众人的大脑才想到‘新娘有恋兄癖’,叹息还没出口,新郎官就脸色铁青,一语不发的转身进了待客厅右边相连的一间小房里。
所有人都听到了‘吧嗒’上锁的声音,严重刺激到他们的听觉神经。
“交给我吧。”新娘脸上的微笑也淡去,她甩一下梳理整齐而披下如瀑布般的长发,提取裙角走向门。
在众人屏住呼吸的目光下,她从发髻中取下一根黄金簪,当做□□用撬开了锁孔,独自走进去。
“碰!”门再次关闭。
所有人再次听到‘吧嗒’上锁的声音。
“都是我的错。”玉叹气,双眉微垂。
“没事,反正迟早要爆发的。”哲不以为然的拉着他坐到沙发上,又对其余尚切不知该如何反应的人们说:“无需惊慌,等误会解除了,他们自然会出来。迎亲队伍就原地休息待命,其余人暂且准备其他事,新娘的嫁妆都置备齐全了吗?”
“是,准备妥当。”侍女们点头回答。落音近十年不在尸魂界居住,如今所谓嫁妆多是当年使用物品。
四十六室的各位则面面相觑了几秒,决定各回各位维持秩序,他们把其他事都准备妥当,等新郎新娘一出来,既可上花轿迎亲。
无人理会的八卦小组再次围成一堆进行八卦。
“黄泉的兄长居然和朽木大人长得一模一样,不会和朽木家有什么血缘?那黄泉大人岂不……”
“白痴,平民区里有几家兄妹是真有血缘的?还不都是哪天在街上捡回来组成的大家庭。黄泉和朽木家肯定没有血缘关系,不过玉大人就难说了……”
“看样子,朽木大人完全不知情啊。惨了,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就看新郎心里怎么想了。 ”
某人哀叹:“真想不到身为贵族的朽木白哉大人居然也会闹别扭!”
“混蛋!这不是闹别扭!”海燕一听把‘闹别扭’和冰山贵族结合在一起,很感恶心。于是上前斥责八卦小组的用词不当。
但没等一分钟,海燕一类胆大好奇心强的人,就从餐厅拿了玻璃杯罩在门上偷听起来。
“好了,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隐瞒的。”是落音在说话,语气不像忏悔倒像撒娇。
“……”白哉声音太小,海燕等人听不清。
“我没有兄控倾向。”
“……”还是听不清。
“白哉,我再说一次,我对玉哥哥和对你的感情,绝对不一样。”
“……”
海燕想问四十六室有没有更专业一点的窃听器,得到了无数正派人士的白眼。
“移情别恋?这什么烂形容词!我看起来像那种得不到就会移情别恋的人吗?我对玉哥哥,真的只有兄妹之情。”
请注意,朽木白哉这次是完全没有任何声音。
新娘发飙:“朽木白哉~~~!你到底和我结不结婚?!”
哦,完了!居然闹到这种地步!婚礼不会出问题吧!
下一秒。“什么?你知道他是你曾祖父辈分的人?什么时候?”
不用刻意,整个房间内都听得到落音的惊叫。接下来的声音又减小了音量。
“好的,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只有我藏了几个不到时候不愿透露的秘密呢。白哉,抱歉,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白哉大人,你能配合收听吗?)
“呃?!这、这个、你你你……好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总行了吧?!你不要生气了。”
“……”
“还有条件?什么!好的,我也答应。”些许咬牙切齿的语气。
怎么回事?不少人和海燕一同用询问的目光望向星宫哲和玉,玉尴尬的笑笑,不说话。
哲以手掩笑,稳如泰山的说:“这孩子,新婚之日还打情骂俏。”
这算哪门子打情骂俏啊……万一婚礼不能照常举行……
众人遗憾的放弃窃听了,迎亲的队伍不免担心受怕,万一新郎真和新娘僵持不下,婚礼怎么办?
不过有些人反倒在心里暗暗窃笑。
谁叫黄泉落音平日难为了不少人,现在算是遭报应吃点苦头,活该。看来不用他们刻意出手了,也好。
房间内,实际情况。
新娘拿着一张稿单,对着大门以三流演员的态度喊:“白哉~,时间不早了。你就不要生气了~~~。”
新郎在旁边拿着另一张稿单,以极小的声音跟着念,力求使外人听不清。
此事情真相:尸魂界没有结婚闹洞房的风俗,但清净塔居林里不知是谁听闻了‘恶整新人’的游戏,于是就私下商量着,在婚礼当日,给新娘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好出口闷气。
但这件本该秘而不宣的事,偏偏被落音知晓了,心有防备。体谅到那些倒霉蛋曾经的遭遇,她也就没打算反过来捉弄他们了,可也不甘心被报复。
所以,落音和白哉干脆就演了这么一场当众故意翻脸的戏码,算是给外人的心灵安慰吧。
落音照着事先写好的台词念,务必让外人信以为真。等到台词念完时,她才发觉自己正坐到白哉的大腿上,白哉的右手将她的腰搂得死紧。
尽管落音知道白哉事先就从朽木长老那里得到了关于玉的消息,但两人毕竟没见面,长老们也可能言辞闪烁,所以白哉在见到玉以前不以为然,见面之后大为吃惊也属正常的。
所以落音还是怀疑的问了他一句:“见到我哥哥时,你真的不生气?”
“不生气。”白哉刻意平静的回答。他不愿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点小怀疑。他想独占她,自然不希望她心中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落音快速亲一下他的脸颊,认真坦率的说:“哲哥哥告诉过你,我是对你一见钟情吗?”
“他说过。”
“是的!我是对你一见钟情。我第一次见到玉哥哥的时候,惊叹于我人生中终于遇到了这么俊美的男子。而见到你时……”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对着白哉微皱起眉头的表情,缓慢的轻佻的语调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又感觉像被千本樱包围的无法挣脱的猎物。知道啊?我感觉自己是你的猎物,被你捕获,无法挣脱。”
“真的!”如同条件反应,白哉几乎瞬间握住她的手,严肃的说:“那你可要真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一分钟后,大门开启。
恢复常态的新郎新娘以恩爱的面貌重现。
众人大喜。
四十六室成员率先叫嚷:“还等什么,我们快回朽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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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木家虽然没到清净塔居林一样鸡飞狗跳的程度,不过确实也麻烦缠身。
尤其是迟迟不见迎亲队伍回来,管家再次派遣暗卫前往联系。
管家焦急,仆人们心不在焉,结果是谁都没注意到地板上打了过多的腊,狠狠摔了好几个迟来的贵族们。
慌张的后果就是更加手忙脚乱,厨房着火、器皿失踪、食材混乱堆放、侍女端着生米上桌……宾客们隐约察觉到一行朽木家的仆人在后厅里呼天抢地,最后甚至出动了暗卫。
他们难免起疑,不过事不关己,而且美酒和佳肴总是最好的压惊物品。
虽然按规矩,佳肴必须等婚礼仪式举行后,开宴才能享用。可事关要紧,管家命令厨师做了一盘盘小点心先端上席位好分散贵客们的注意力。
果然成功。众多客人一边品尝糕点,一边继续闲聊打发时光,谁都没抱怨为什么迎亲的队伍迟迟不回。
其期间,破面军团已经和十三番里部分死神们混熟了。他们讨论的话题上至‘蓝染大人在五番队的逸闻趣事’、‘十三位队长不能说的秘密’、‘四十六室灵异怪事录’下至‘平民街猪肉涨价’‘关于死神副队长笑话101则’等等。
不少死神们对破面们大为改观,虽然破面样子丑点(带面具),灵压怪点(和虚类似),脾气暴点(喜欢争强好胜),除外大体上也和死神们没什么两样。他们也喝酒吃肉,反而不像虚吃人。
当中甚至有破面能吟诗作赋,弹琴谱曲,更有人精通医学与涅队长不相上下,虚夜宫才建立短短几年?蓝染怎么把素质教育的标准提这么高?再过几年不就赶超真央学院了?!
破面们则了解到死神最近的福利状态后也不免对他们暗生同情。休假少、薪水低、死亡率高、不能随意翘班,不能偷吃食物,最倒霉的是被分配到十二番队,可能成为实验白老鼠或失踪人口……哪像虚夜宫里自由自在,衣食住行皆自给自足,三餐免费,发薪水都没处花,也没有哪只虚会傻得跑进虚夜宫捣乱,天下太平。手痒痒了可以去角斗场斗殴发泄。有NO.8大人在,断手断脚绝对治得好,前提是他也没把你当白老鼠。而且只要不是十刃,蓝染大人要开会都没自己什么事,照样找个阳光充足的地方,伸懒腰睡到肚子饿也没人管。
于是,气氛融洽得出乎双方领袖的意料。
其中一个破面刚对死神讲的笑话哈哈大笑,扭头就注意到同伴正伸长脖子往某方向望去的古怪姿态。
他用胳膊肘捅捅同伴问:“看什么呢?黄泉大人接过来了?”
“不是。那边,死神队长们中间……”还伸长脖子望个不停的破面指着某方向说:“你觉不觉得被死神队长们包围的那个小女孩很眼熟啊?”
“恩?喝——!她不是灵王吗?!”醉酒的破面马上清醒。
“的确耶!就是她,上次在虚夜宫里还踢了我一脚。”旁边第三位破面也转过头,进行辨认。他至今还深刻记得让他倒飞出去并打穿两堵墙的可怕踢力。
“喂!要是我们现在把她给……哎呀。”脑袋上挨了一下。
“白痴,现在好不容易两界和平了,你非要挑起事端来你才安心啊。再说了,要抓也不能现在,落音大人说了,在婚礼上捣乱的罚吃耗子药。”
“你们听我说完嘛。我的意思是要不要邀请她过来?她可是极力推崇尸魂界和虚圈和平,不然我们还不能这么正大光明的来参加婚礼。”
“不必,要感谢她也是蓝染大人的事。这会儿蓝染大人刚和市丸大人出去私聊了。”
“可蓝染大人要是回来了的话,我们就成必须离开的电灯泡了。”
“咦?莫非传闻是真的,蓝染大人他……”
“嘘,别说出来。心知肚明就好。”
“她长得蛮可爱的,将来肯定是不输给落音大人的大美人……”
“那也不一定,俗话说女大十八变,有的孩子儿时好看长大反而残了。”
“嘘,别让蓝染大人听到了。”
“我说真的,现世那些童星里大部分人成年后就没在影视圈发展了……”
“不会吧!那、那霜红殿下长大了岂不会!”
“嘘,你别让落音大人听到了。”
“你肯定是胡言乱语的,不然为什么心虚?!”
“喝酒喝酒,别唧唧歪歪的,让死神们听到,以为我们没素质。”
“……”某破面还盯着看,表情似乎很遗憾,好友立刻为他招魂。
“哎哎哎!别看了,再看也不是你的。小心蓝染大人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马上缩头。
众破面转移话题。葛力姆乔的从属官们则在另一边借酒消愁。
孝龙.库方说:“听说霜红殿下要当花童哦。肯定气质超群。”
NO.13艾多拉德垂头丧气:“小殿下从此就要定居尸魂界了,我会想念他的。”
NO.14纳奇姆用袖子擦眼泪:“别说了,你一说,我就想哭。”
迪.罗伊茫然:“为什么小殿下非要跟着定居尸魂界?落音大人和别人结婚,关小殿下什么事?”
伊尔伏特鄙视:“你是在虚变破面时大脑没跟着进化还是不小心被我弟弟(萨尔阿波罗)抓去做了大脑切除手术?霜红殿下是朽木白哉的儿子,落音大人今天就是跟这个人结婚,小殿下从此就能从非婚生子变成光明正大的贵族家未来继承人,自然要住尸魂界。”
“切,霜红殿下还是蓝染大人的教子,他是我们虚夜宫未来的主人呢!”
“哇哇,别说了别说了,你们再说我就更难过了!”
“哎,可惜啊……”艾多拉德摇摇头,喃喃自语:“如果落音大人的婚礼失败了,她会不会带着霜红殿下再次回虚夜宫呢?”
无心一语反而给其他破面提示。
如果婚礼举行不成,落音未必会离开,但如果是因为某些让落音非常恼怒的原因呢?落音一怒之下会离开了朽木家。她离开朽木家就肯定会带着霜红,因为她在尸魂界已经没有家了,房屋早给了别人居住,所以她只能带着霜红回虚夜宫了!
她只能带着霜红回虚夜宫。
带着霜红回虚夜宫!
霜红回虚夜宫!
破面们如同醍醐灌顶,也许他们该破坏这场婚礼。
“好主意!我们来破坏婚礼吧。”真没大脑的迪.罗伊准备抽刀。
下一秒,伊尔伏特和孝龙.库方将他按在榻榻米上,并小心的查看四周,生怕引起死神们的注意。
在尸魂界静灵廷,朽木家的地盘,灵王和蓝染眼皮底下,被整个十三番死神包围,以及收到落音的口头警告的前提下,居然想蓄意破坏婚礼——找死也别拉其他人当垫背啊。
“你还要搞清楚。婚礼失不失败和她回虚夜宫没有必然的联系。除非是……”
“除非什么?”
“除非是他俩人中的一人出现什么丑闻,并在尸魂界闹得沸沸扬扬,才有可能使得落音大人碍于面子问题不得不离开尸魂界。”
“哇——,听起来,我们似乎找到了让小殿下回虚夜宫的方法?”
“不,我们必须找到任何有关朽木白哉的丑闻事件,好让落音大人对他大失所望,进而带着霜红回我们虚圈。”
“要是找到了黄泉大人的丑闻同样有效啊,她肯定会羞愧的躲回虚夜宫。”
“嘘,闭嘴。你想被黄泉大人养的奈提吃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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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迎亲的队伍总算把新娘接回来时,管家和一行仆人几乎流眼泪了。
霜红和蓝染以及破面们说了一声,就从席位上溜出,回到后厅里。
喊了一声:“妈妈,你们回了。”便扑进了落音怀里。
星宫哲和玉也跟着来,银蔓与他们进行了非常开心的聊天,并指出了他们的座位。
按照规矩,新娘在婚礼开始前,是不能外出见客人的。
但落音心中总有不安挥之不去,所以她事先吩咐了管家和暗卫留心可疑的客人。
果然,暗卫迅速从屋顶爬下来报告说发现可疑人士。
落音披了件和服盖住婚纱礼服就出了房门,偷偷躲在拐角搜寻。管家走过来小心的问:“落音大人,那位是您邀请的客人吗?”
顺着管家所指的方向望去,落音心狠狠抽了一下。
众多典雅华贵的礼服中,穿插而入的某人身上的现代西装显然格格不入,而他脸孔上明净的笑容,更为显眼。
“借过!”落音跳下台阶,以她使用瞬步有史以来最快速度,横起手臂拽着李唯教授的脖颈,将他拖走了。
大家只觉得有一道银蓝光芒从走廊贯穿,快得根本看不清,裹走了穿现世西服的男子。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怎么来的?银蔓明明说会想办法拖住你!别告诉我,你摆平了你的手下而来!你到底怎么折磨他们了!”落音几乎是用抓的,把李唯教授按在后厅另一端走廊的墙壁上质问。
“没~~~。他们可是我的部下,我怎么能伤害他们呢?尤其是在我离开了总部之后,那里需要有人维持大局。”
“那你怎么……虚拟……不,复制……不!”落音盯着李唯教授的眼睛,数秒后,她脸色发青的结巴道:“时间穿越?对吗?是时间穿越,你是从未来的时间回来这个世界的这个时间点里的?”
李唯教授拍手,赞赏的说:“你猜想到了,真是太聪明了,你怎么突然就想到我用的是时间穿越法? ”
“银蔓的同伴们肯定不会通过监视器来监视你,而是直接守在你身边,所以你用虚拟影像是不可能成功的,至于复制人?老天,一个人就够人受的,两个?世界都毁灭了。所以我大胆猜想,既然你们能穿越时空,那么穿越时间也是完全可以的吧?”她的声音完全在发抖。
“呵呵……”李唯教授抿起嘴,朝落音伸手,像讨要糖果的孩子般说:“给我安排一个位置吧。”
“嗯。”好的,她会让把茅厕的位置空出来给他的!
“谢喽,你今天很漂亮。婚纱真美,但你本人更美。我想我送的礼物肯定非常适合你。”
“谢谢。我不需要你送任何礼物。”落音以变调的嗓音回答,迅速撩起裙角跑了,她才不在乎他能送什么礼物。
她回到后厅,告诉哲和银蔓‘狼来了’,两人均作头疼状。
“他还是来了,他还是来了。我一直都在观察,还是没发现他什么时候来的!”银蔓差点扶墙。
“到时候随机应变吧。”哲说。
玉提醒:“时间不早了,落音你和白哉快去换衣服。”
除了他俩,霜红和银蔓也被侍女簇拥着去隔壁的换衣间更换衣物。他们可是花童。
“要我帮你换衣吗?我未来的夫君。”趁着众人注意力在霜红身上,打起精神的落音贴到白哉耳边悄声问,深层含义不言而喻。
“换衣间只相隔一道纸门,你知道吗?”白哉还是面瘫脸,但情绪上已适应和落音相互调情的场面,他故意靠近落音,以慵懒戏谑的语调说:“你的举动,我一清二楚。”
落音脸红,哦,调.戏不成反被调.戏了。
换衣间,霜红和银蔓也相隔一道纸门,他俩都命令侍女退开,自行更衣。
霜红明显对银蔓的好奇多过好感,估计是因为他俩的初次见面实在血腥的缘故(银蔓提着蓝染的‘头颅’的画面确实吓人)。
“叶银蔓?”
“恩?”
“你认识我妈妈很多年了吧?”
“是的。”银蔓套上连衣裙,一边整理百合花冠一边转头望向纸门上黑色的男孩身影说:“你想个问点什么?”和对蓝染那类成熟男人不同,她一贯对年纪相近的男孩总态度严肃。
纸门上的身影明显一顿,过一秒才以试探的口吻问道: “你知道……我妈妈在学校里为什么要被人叫‘学院大虚’?”
他从哪里听说的?银蔓双眉微挑高,但没有迟疑,语气平静的撒谎:“大虚是褒义词,是‘醒目的标志’的意思。霜红,你妈妈落音当初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没人不认识她。”
“哦。那……那个……妈妈真的是十三番的死神吗?为什么很多人都说不认识她……”
“谁说不认识她?”
“我在宴席上听到的,很多死神都讨论……我妈妈的容貌……说她应该很漂亮,应该很温柔和善……”纸门上的黑影,小男孩的头明显垂下了:“他们如果见过我妈妈,就不会用‘应该’了……” “当年你妈妈落音从学校毕业后被分入第十三番当死神,同时还被任命为四十六室的抄写员,多数时候她都在清净塔居林中工作。基本上一年难得回队里几趟。何况之后你妈妈有事出有因离开十三番数年,新人不认识她是自然的。”
“哦,妈妈是事出有因?那么……我听说……听说当初妈妈参与过一次席官挑战赛,她明明赢了席官挑战赛,为什么要判调职去后勤疏通下水道,而且是整整五年!”
银蔓没回答,她渐渐揣测出霜红支支吾吾的言语中真正想要询问的问题了。
“银蔓,我妈妈……”
“霜红,其实你想问,你妈妈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对吧?”
“……是的。”
‘哗!’纸门呼啦被拉开,正拿起外套准备穿的霜红吓了一跳,银蔓则一脸严肃踏进来,以5厘米身高优势俯视他,说:“她是个好人。有三分温柔、三份善良、三分勇敢、还有点小聪明,当然有一分的严格。不论如何,不论她曾经做过什么,没有人,没有任何人会否认她所拥有的美德。”
霜红怔怔的看着她,心里反而涌起安慰感。
“你们好了吗?”星宫哲的声音从门外飞入。
“好了!”银蔓痛快的回答,转身离开。霜红赶快套上军装,自己扣纽扣时侍女则用梳子为他梳理翘起的头发。
当他整理完后,抬头才发现具有强烈气场的星宫哲正站在面前,以比教父还幽深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你是朽木霜红?”哲眼眸轻移,语气柔和,却仍透着黑暗感。
“是的。”霜红正踌躇该叫他什么好?他是妈妈的兄长,他该叫他舅舅。
“既像落音,也像朽木白哉。可你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你终究有要回去的地方吧?” 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
霜红变了脸色,他联想起曾经做过的无数梦。无数个零碎的梦,拼凑成一段不完整的记忆。难道真的有什么含义?
星宫哲只俯身,以长辈的姿态摸摸了他的头,给他一个神秘的微笑,便离开了。
落音和白哉在侍从的帮助下,总算把最后最隆重的婚礼礼服穿戴整齐,他们在后厅等待中。
大殿内,管家上前,命令艺妓的表演结束,悠扬的音乐渐消。
暗示的举动使得原本无聊的众多客人们纷纷坐正身躯,拭目以待。
寺庙的神官和司仪在侍从的带领下,出现到大厅内。
典雅的紫色幔帐重重垂挂,鎏金雕花矮桌上红烛燃起,又有熏香袅袅。
两侧皆是客人,无非四种身份,死神、破面、贵族、平民……来自不同的世界,来自不同的阶级,他们可能从未以一种如此和平的方式彼此靠近。
关于李唯教授的座位,落音说得也是气话,他最终还是坐到了星宫哲和玉身边,外圈则是四十六室包围,他们以落音的娘家人的身份,占据了最好最安全的席位。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等待着新郎和新娘从树荫浓密又充斥阳光的庭院深处走出。
临近中午,金光灿烂的日轮位于头顶,仿佛天神凝视而下的目光,庭院里溢满融融暖意,花香阵阵。
婚礼并非完全按照古典的仪式进行,不过没人发出质疑的声音。
领头的侍女最先出现,她们抛洒花瓣,艳红的玫瑰花瓣一时纷纷扬扬,如置身一场绚烂的花雨中。
白哉和落音并肩而行。
白哉一袭乌黑礼服,剪裁得体,款式兼容了和服与西服的特征,但非常简约,牵星箍和银白风化纱是仅有的装饰,却反将他衬托得俊美出众,优雅高贵。
落音挽紧白哉的手,莲步轻移。
她的礼服则是华丽贵重又繁华飘逸的婚纱,她长发盘起,插着金簪,坠满珠玉,背后披下的蓝发如瀑布闪耀银光。
水滴形的耳环贴着她素白的瓜子脸,珠圆玉润。华丽衣衫,佩环菱纱,衬托得佳人如玉。
整套礼服看似沉重华贵,但美不胜收。这份美并非来自珠光宝气,而是新娘那光彩夺目,窈窕倩影的姿态,映照得满院生辉。
客人席间传来小小的惊叹声。
好一对璧人。
银蔓和霜红两个粉嫩可爱的孩子,以花童的身份托起繁华的蕾丝婚纱,跟随他们身后。
银蔓头戴花冠,身着粉红的萝莉蓬蓬裙,娇俏可爱。因为见过灵王真容的人不多,大多也是远观,所以在场到没人发现堂堂的灵王居然给落音做托婚纱的花童。
破面们则分散了注意力在霜红身上,抹眼泪嘀咕着小殿下的王子风范,穿军装的他真是又秀气又帅气。
大家不约而同升起一个想法,他们将见证到一场极其难忘的婚礼。
玉看一眼星宫哲,他正面露消沉。妹妹要嫁人,她以后会得到另一个男人的关爱和保护,做兄长得难免怅然若失。
他没有转头侧身,却悄悄握住他的手,小声说:“我们该祝愿她幸福,这是她应得的。”
“我知道。”哲斜看一眼李唯教授,后者专心致志的看着新郎新娘,似乎没有想打鬼主意的意思。
为主持婚礼请来的司仪,是特意用三天才找到的对中式西式日式婚礼仪式皆熟悉的人。
至于全场人员和白哉不知道而落音和四十六室知道的事则是:这位司仪的另一个身份则是叶脉的新人,三个月前才秘密进入。
行礼,叩首,得到神的祝福。司仪又絮絮叨叨念了一长串誓词,所有人都洗耳恭听,几乎大气不喘。
然后,仪式进行到关键地方了。
李唯教授默不作声的端起跟前从未动过的酒杯,以饮酒的姿态掩盖了嘴角不经上翘的弧度。
司仪按照西式礼仪问话——如果落音能预计接下来发生的事,她肯定会取消西式礼仪的。
“在场来宾是否同意这对新人结为夫妻?如果有人反对这对新人的婚事,请站出来,如果没有……”
“我反对!”
如同一道惊雷划破朽木家的宁静气氛,乐曲声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