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何统的尸体被挂在开封府的门口,像是一道符咒,又像是一个轻蔑的嘲笑。死者服用的毒物又是粉中冠,而何统的死亡也使皇帝震惊和恼怒,国朝官员竟在去衙门途中被劫持谋杀,凶徒在东京竟敢猖狂肆虐令人发指,皇帝给出了限期破案的旨意,汴梁城中,万万不能出现与此有关的第三桩命案。
好在龙大龙二记住了凶徒的面貌,请丹青高手绘出真形,画成以后,展昭觉得十分熟悉,再将从秦门携回的大秀图画细细一对比琢磨,看出了端倪,除了脸色枯黄,和脸上两道明显的伤疤外,原来是同一人!
“大人,还得从绮玉轩查起!”展昭道:“属下总觉得绮玉轩有古怪,待属下再招绮玉轩的老鸨来,问她是否识得图上此人。只是此案有一个难解的疑团,嫣然和何统一为青楼女子,一为朝廷官员,按照常理,这两人之间应无联系。但是凶手怎么会对这两个看来毫无关联的人下手?”
公孙策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大人,这两人虽无关联,但是极有可能,这两人和凶手都有关联之处。展护卫提出的从绮玉轩查起,学生觉得很有道理,绮玉轩一定隐藏了什么秘密。凶手和大秀看来实则为同一人,但是我等辨认两张图画,也花了些功夫,难怪当时绮玉轩的老鸨认不出。”
包拯捋须颌首道:“本府已命王朝调查何统生前的亲朋故友,希望能够得出一些线索。本府记得,展护卫说过,大秀可能是相州人,不知何统可曾和相州有何关系?这是一条重要线索,不可漏过。”
绮玉轩的老鸨金镶玉一眼就认出画像中的人物,心下大惊:“这不是阿丑吗?怎么会是凶手?要死了,要是知道绮玉轩里有这么一个大凶手,不是要关门了?客人哪敢上来?不不,我千万不能认!”
她横了心,咬紧牙关道:“不认识!”
“不认识?”她刚才的吃惊,犹豫,到果决,一系列的表情包拯都看在眼里,再盯紧问道:“金镶玉,事关人命,你可要看仔细了。若是故意包庇,或是窝藏罪犯,国朝的律法自会处置!”
金镶玉心道:“老娘什么没见过?吃的是这碗饭,就是三教九流都要打交道。不管你是江湖巨盗,还是皇帝老子,到了我金镶玉这儿,就只认银子。人又不是我杀的,你包黑子奈得我何?什么包庇罪,窝藏罪,你吓谁啊?再说阿丑已经不在了,她一个佣妇,我这个绮玉轩里不知要用多少,我说不认识又怎么样?我只认金的白的,圆滚滚的元宝,长条条的银子,这种是非我去沾它干嘛?死了个嫣然,我这儿生意已经冷清了好多,还没暖过来,又来个阿丑,我去惹这个晦气干什么?”
“不认识!”她坚决道,又将了包拯一军:“包大人,嫣然的案件您老什么时候破啊?都说包大人断案如神,怎么咱们嫣然到现在还是死不瞑目?您左弄一个人让我认,右弄一个人让我认,什么乱七八糟的,正经的案子不去破。”最后一句话她是轻轻咕哝的,但是三人都清楚听在耳里,展昭朝她锐利的看了一眼,公孙策斥道:“金镶玉,在大人面前,不得无礼!”
“本来就是嘛。包大人,您坐镇开封府,我呢,也有个绮玉轩,也有百十个姑娘要等着吃饭。您没事,就别老找我来,认这不靠谱的事。”
“好一个刁钻的妇人!分明是认出了,却又抛出这一番话出来,分明是怕影响绮玉轩的生意。吃这碗饭的人,要想从她们嘴里掏出一句真话来,还真是难上加难。当年惜春院的古长玉,也是利嘴钢牙,金镶玉倒是可以和她一比。”她走后,公孙策摇头苦笑。
展昭淡淡一笑:“该认的,还是得让她认。”
晚上的绮玉轩,是生意最好的时候。锦灯高悬,笑语盈门,穿红戴绿的姑娘们倚门卖笑,浪荡子三两而入,虽说秋气萧瑟,但是阻不住春意旖旎,哪家的窗户中传出琴声绵绵,哪家的窗户中又来戏谑调笑。花厅中摆下了酒菜,赌具,供人玩乐,金镶玉打起全部精神,满面春风招呼着客人,亲热的召唤熟客,又接待着略带羞涩的生客。东京本是繁华,这偎红倚翠之处又是人间销金窟修罗场。
正在得意欢乐之时,龟儿却匆匆忙忙跑来,气喘吁吁道:“妈妈,展大人来了!”
“哎呦,”金镶玉不耐烦道:“又是让我认什么该死的图,老娘早就告诉他们,认不出啦。”又对龟儿道:“我已经告诉姑娘们,一个都不能认。你再去和我叮嘱一遍,谁要是敢说这是阿丑,老娘回来撕了她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