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亮带领军队一直守在大山外,即使暴雨也没让他们撤退。裴云季也在,当然,他是躲在车中的,油布为他营造了一个干爽的环境。这是场瓢泼大雨,天如同开了个洞,雨是直浇下来的,霹雳像扭曲的金蛇一样,在天上闪着雪亮的光。一个接一个的响雷此起彼伏的炸响。
“李大人,”裴云季不知探了多少次头,道:“撤退吧,展大人必定会旗开得胜的,我们就回营地等待佳音便是。你瞧瞧,这么大雨。”
“裴大人如果经不得雨,自可先退。”李昭亮不冷不热的说,笔挺的腰背在风雨中像一把剑,脸色铁青,鹰钩鼻下,嘴唇抿成生硬的线条。
裴云季只能把身子又缩了回去,他是监军,原则上不能退。而且,他还有见不得人的算盘,他必须阻止李昭亮进山。“展昭——,”他冷笑着看着天,暗道:“看你的运气了。莫怪咱家狠心,不该你管的事,你偏要管。宫闱的那水,人家是躲之不及,你倒好,一头扎进去。扎进去,老天爷就要收你喽。”
暴雨中,五个身影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浑身沾满了泥浆,不辨本来面目,互相搀扶着,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过来。
“什么人!”李昭亮一勒马缰,手执马鞭指着他们,面沉如水的问道。
“李大人,我是刘磊啊!”
“我是韩忠!”
“我是王福全!”
“我是黄自烈!”
“我是张冲!”
“是你们?”看着这五个泥人,李昭亮紧皱眉头,急问道:“你们怎么会出来?大军呢?展大人呢?”
“大军被困在山里!李阿六他们都是土匪扮的,把我们诱进了山。里面埋伏着起码十倍的匪徒,展大人带着我们拼死闯了出来,现在都被困在山坳处。天一亮,匪徒一定又要进攻,展大人特命我们前来求援!”刘磊急禀道。
“中计了!”李昭亮一拍大腿,急道:“立刻整队进山,支持展大人!”
“慢着!”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慢慢拉长了调,一张圆而胖的脸出现了,裴云季踱了出来,他随身带的小内侍赶紧屁颠屁颠地为他撑上了伞。他掸了掸衣裳,慢悠悠道:“既然展大人已经中了计,剩下的士兵,李大人怎能带着他们进去送死?依咱家看,保存实力,是最要紧的。不能一错再错。”
“裴大人”,李昭亮强耐着性子,下马作了个揖道:“袍泽有难,理当救援。二千子弟,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不管吗?”
“展昭不是在吗?”裴云季翻着白眼,道:“展昭这个人很厉害的,依咱家看,没有他过不了的关。前些年,兵不血刃,不是把襄阳那摊事都解决了?这人才,就要用在刀口上。他若不能将二千战士带出来,那是他失责,该究他的罪。”
“裴大人,”李昭亮心急如火,但裴云季是监军,他心里骂着无耻,面上只得周旋:“展大人陷入了埋伏,再大的本事,也难以一当十。何况申六虎的人,其凶狠狡赖裴大人也见识过了。”
李昭亮话说的急,却戳中了裴云季的痛点,他认为李昭亮在暗讽他被熊亮挟持的这件事,当下脸色一板,口气冰冷:“明知有埋伏,八千士兵更不能往里送。李大人,撤军,皇上那边我自有交代!”
李昭亮气得发颤,他预备不顾一切违抗这位宦官监军的命令,他还没开口,一个人影就拔刀冲到裴云季面前,在冲向裴云季的那一刻,两个士兵及时拉住了他。裴云季吓得脸色苍白,袖子遮着脸,结结巴巴道:“你干……什么?你造反了?”
拿刀的人是王福全,被人扭着手,刀“当啷”掉在了地上。他哭喊道:“你是狗太监!我们已经死了几十个兄弟,孟元彪死了,李海死了,王忠涛死了!危险的旗语是孟元彪拼死打出来的!可是你,你眼睁睁的看着展大人他们困死在里面,你好狠毒的心哪!”
士兵们震撼了,没有人指挥,他们在瞬时拔出了刀和剑。兵器的声音盖过了大雨,整齐划一,铿锵有力,在雨夜中闪烁着雪亮的光。他们冷冷看着裴云季,慢慢的走向他,裴云季吓得后退,道:“你们……,你们……!”
“别胡闹!”李昭亮喝止道,又似笑非笑的带着讥诮的笑容看着裴云季:“裴大人,现在知道军心了吧?”又脸色一板,切齿道:“熊飞是让你逼进埋伏圈里的!”
他掏出金翎箭,递给韩忠,道:“去趟忠信门,请盛掌门随后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