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风清,梨花娘子和仁手书生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蹑手蹑脚来到船舱,见宝琳睡得正熟,便蒙了面巾,取出一枝香点燃。
甜香飏飏,一枝香燃尽,宝琳已睡得人事不知。梨花娘子轻轻解开她衣带,将贴身小衣仔细摸了个遍,看着搜出的胭脂盒子、手帕之类零碎物件,向仁手书生摇了摇头。
仁手书生又检视了一遍,不过是寻常女子用物,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将丝帕和胭脂盒子依旧包好,递于梨花娘子,道:“原样放回,不要让她觉出端倪。”
“还留着她?”
“吕家化为灰烬,她是唯一知道藏宝图的人。”书生慢慢道。
“何必要费那么多心思,兜来绕去设这么一个圈套?”梨花娘子不解道:“点她几个穴道,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还怕不说出藏宝图来?”
书生轻薄的摸了一下她的手臂,笑道:“这丫头鬼得很,来硬的,未必肯吐实情。不如让她心甘情愿说出来。”
梨花娘子轻轻撇了一下嘴,道:“对付这么个小丫头片子,犯得着花这许多心思?”
“主人自有深意,你我不要多问。”
听到这话,梨花娘子顿时不作声了,脸上蒙上一层淡淡惧意。书生叹道:“主人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好好完成这件事,讨得他老人家欢心。”
七
江洲城外的刘家庄,曾是宾客如云之地。南来北往的江湖人士,云集于此,切磋武功结识朋友,主人刘宣方是豪气干云之辈,虽年过花甲,但酒量奇好,遇到投机的朋友,几坛子酒下肚也不在话下。
但最近两年,刘家庄似乎沉寂了,闻名而来的江湖人士无缘和刘老爷子见上一面,通常被人带到西南处的几间偏房,好吃好喝的招待几天,但是问到刘老爷子对方就沉默无语。来者甚感无趣,索然无味的住上一两天,也就告辞了。
书生夫妻和宝琳来到刘家庄时,日已西落,如血的残阳照在高大的房屋上,有几分萧瑟之感。黑漆的大门关得紧紧的,门口一对石狮子是汉白玉做成的,张牙舞爪的,似乎昭示着主人昔日的威风。西风紧,将半残的杨柳树吹得飒飒作响。梨花娘子上前扣了几下门,一个鼠目獐头的门人小心的把门开成一条缝,探出头来,见是梨花娘子,点了点头,打开半扇门,让他们进去。
门“呀”的关上了,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在夜色中,门人提了灯,他们紧随其后。看着如豆的一点灯光,宝琳忽然很不安,向梨花娘子问道:“展昭真的在这儿?”
梨花娘子满脸堆笑道:“展大侠确实在这里,我们这就去见刘庄主,他会带我们去见展大侠的。”
“他既然在,为什么自己不出来见我?”
梨花娘子叹了口气,眉间堆上忧色,道:“为免姑娘焦心,先前我们瞒着姑娘。到了这儿,也不必相瞒了。展大侠受了重伤,在刘家庄养伤。”
“展昭受了重伤?”宝琳大惊失色:“他怎么受的伤?要不要紧?”
“行侠仗义中,中了小人的暗算。”梨花娘子忧色重重道:“伤势很重,亏得刘老庄主请了名医来医治,命是暂时保住了,可还在昏迷中。以后会怎么样,还不知道。”
听她这么说,宝林心急如焚,恨不能背上立刻插上双翼。她脚步飞快,随着书生夫妻绕□□,步游廊,曲曲折折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见到一所房子,走进后只觉暗幽幽的,点着三两枝蜡烛,立着一座山水屏风。一位老者在室内踱着方步,须发皆白身材瘦长,看似清淡平常的五官,一双眼睛却颇为锐利有神。见到他,书生夫妻立刻使了个眼色,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你是小慧姑娘,我是刘宣方。”他迎上来焦急道:“可盼到你了,展大侠在昏迷中,还一直念叨你。”
听到“小慧姑娘”,宝琳微有疑惑,但随即就被“展大侠在昏迷中,还一直念叨你”这话给惹得柔情满怀,颊边顿时飞起两朵红云,道:“刘庄主,我,我可以见他吗?”
刘宣方笑道:“这个自然,哪有不能见未婚夫之理?”
此时,一缕似麝如兰的甜香,丝丝钻入宝琳鼻际,她只觉眼饧骨软,犹如喝了陈年女儿红一般,脑袋晕乎乎的,不辨东西南北,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似真似幻间,看见有人将屏风移开,展昭就躺在榻上,身负重伤,气息奄奄。
宝琳忘形的扑了上去,却被刘宣方拉住,道:“小慧姑娘,展大侠伤重,不宜动情,请姑娘稍稍保持距离。”
只听展昭咳嗽几声,道:“小慧,你来了。”
“是,”她着急道:“展昭,你的伤怎么样了?”
“多亏刘老庄主相救。小慧,刘老庄主……与我有救命之恩,你……快将藏宝图给他,以谢……刘老庄主。”
“藏宝图?”宝琳茫然道:“我哪来什么藏宝图?”
榻上的展昭蓦地睁圆双眸,气急道:“小慧,想不到你如此情薄?刘老庄主救了我的命,你竟吝啬一张区区藏宝图?”
宝琳又气又急道:“我是那样的人吗?跳入金明池后,我仗着水性好才逃了出来。知道你必来江洲,我也千里迢迢跟了过来。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怎么可能不舍得什么藏宝图?”
室内的香气越来越浓烈,如白雾氤氲,宝琳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除了展昭,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她似被一条无形的线牵着,一板一眼的回答着展昭的问题。
“吕一箫府上,你看到了什么?”
“鲜血,尸体……,”她眼神呆滞,麻木地回答着:“杀人,一个又一个,吕老爷子死了,墨掌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