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它此刻躁动难耐,四只小爪扶着魏献仪的手臂,焦灼惊惶地捉弄她
“你再闹,我便将你送还给顾长熙。”魏献仪睁开眼,看着谷织兽的目光稍冷。
它果然听得懂人话,在一瞬间萎了精神,暂时没敢再发出吱吱的闹声。
不过没能维持多久,在几息过后,谷织兽不仅叫闹,还在案桌上直打转。
魏献仪察觉到外界生出异动,但她没放心上。
直到天外的一剑,带着冷露寒霜,将她身前不远处的窗柩打散。
剑身尚留有清影剑气,剑主就在不远处。
谷织兽被吓得炸了毛。
魏献仪提起谷织兽,当即退出房内,来到房外不远处正秋花烂漫的花庭。
朦胧氤氲的雾气在她眼前浮浮落落,魏献仪顺着花庭铺设的地板走去,想要在视野较为空旷地方找到那个袭击者。
谷织兽叫的凄惨,声音哀哀的。
魏献仪考虑了一下,就将它藏在花叶厚重的一丛秋花里。
她退到花丛后,忽地见到冷扫而过的剑光,魏献仪当即确定了袭击者的方位所在,折下一枝花,朝着那人直直斩过去。
秋花带着冷香,无骨似的倚靠在来者的脖颈处,微微的清气传入他的鼻翼,面对这样的柔软,他竟是一动不敢动。
橘色的秋花看似无害,实则每一瓣花片都被灵力打磨得锋利无比。
他只要稍一动作,就会伤到自己。
他背对魏献仪立于雾中,手上趴着才找到的谷织兽。
顾长熙来这里的时候,并未提前探听清楚这里的主人,所以一剑直接破空而去,因为不论是谁带走了喜常,都需得受这一剑灵波。
可他现今被擒住了手脚,顾长熙才有时间细细思考,在云洲天华城中另一座驿馆中,居住的究竟是什么人。
不必等到他想明白,魏献仪率先开口问他,“那窗柩是你打破的?”
听到这平和沉静的声音,顾长熙默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嗯一声。
他的眼睫自然垂落,覆下一片阴影,掩住眸中深色。
因着魏献仪再没有开口,顾长熙擅自做主,他伸手抚过肩上垂着的凌厉秋花。
他的动作又轻又小,收手时,指腹却仍被划出一道伤痕。手指上滴落的鲜妍颜色,顺着花枝一路向下,直到与魏献仪执花的指节相触。
不过最后还是没能碰到。
魏献仪先它一步松开了秋花。
若说原因,那就是她也认出了顾长熙。
魏献仪想不到他会寻谷织兽寻到此处,她原是想着日后借谷织兽来试他一试。
或许先前谷织兽的急促叫唤就是在提醒她,顾长熙来了。
说来也奇怪,她明知顾长熙是个会在将来令她身死神灭的危险人物,却仍不曾有忧患感。
此刻他站在她面前,魏献仪也不觉恐惧忧虑。
是因为,在天道的笔下,她本就该做一个爱她而非惧他的人吗?
顾长熙转过身,他一手掐着谷织兽的脑袋,然后弯腰,另一手捡起地面上的秋花。
天将明,月越小。
稀薄的光线透过轻雾照在顾长熙的脸上,见他神情,魏献仪料想顾长熙有话同她说。
他想说,但是魏献仪一定要听吗?
“罢了。”魏献仪轻道。
顾长熙伸手递出秋花的动作一顿。
“并无什么大事,你走吧。”
闻言,顾长熙将目光从盛开的花上移开,也避开魏献仪的视线。
“我非故意坏了神女的窗棂。”
清清淡淡的声音在逐渐散开的雾里响起,同时还有一道低微的小兽轻喃。
顾长熙早想明白了她的来历,一声“神女”透着疏离。
魏献仪只嗯一声应答,不打算与顾长熙多说一字一句。
许是她这般犹若冰霜、胜过寒雾的态度,顾未晞沉默许久,静心后低声一唤,紧制在窗棂的长剑受召而来,倏地飞落手中。
此刻长剑与花枝一齐在握。
顾长熙将谷织兽提到魏献仪眼前,谷织兽张牙舞爪,顾长熙念了一声咒,它就歇了力气,无奈照旧温驯爬上顾长熙的肩膀。
顾长熙向魏献仪垂手恭拜,“小兽无知,望神女宥恕。”
他不曾怀疑是魏献仪私心留下谷织兽,只当是喜常贪玩,毕竟这样类似的事情也曾发生过。
“既无事,就离开吧。”魏献仪思量说道。
在花庭附近歇息的钟山弟子早就听到动静,有的甚至已知道是何人发生了何事。多半是碍于魏献仪在此,才没敢一拥而从房内出来看热闹。
若不快些打发走顾长熙,不久天明,让五长老广兰得知,魏献仪就需得向广兰做一个交代。
隐去谷织兽这个麻烦精的行踪,是她的不对,顾长熙找上门来却也未必都是对的。
毕竟他不惧天高,凌然一剑闯入钟山驿馆。
说得严重些,就是蔑视钟山,处理不好就成了钟山与长圣剑宗两个宗门之间的大事。
魏献仪从不希望闹到这种地步。
因顾长熙久未答话,魏献仪不禁抬眼看他,却见他正在她面上瞧着什么。
魏献仪察觉到后,抬手揉开面颊上沾染到的一星冷露。
顾长熙这才朝她颌首,“神女……”
他有一句话,很想对她说。
尤其是在此刻东方欲晓,略见熹微。
但他开口,却心生犹豫,最后魏献仪朝他示意,折身离去,顾长熙也没能说出口。
因为她对他下了逐客令,他需得遵从。
因为她是钟山神女,万古九州,唯此一人。
天放光芒,魏献仪站在锦簇的花堆里。
她修长莹白的手指越过颜色浓厚的墨绿枝叶,然后随手捻下一朵秋花,是明艳橘色,看着生机充沛。
魏献仪将它掐在手心,拭去一手的冷露。
顾长熙引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