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是不是祠中画像加持,此番季宓宁冲他忽一撒泼,赵容疾第一反应竟是在想,究竟如何才能顺着她的心意做,让她别不高兴。
沉默了会儿,他眼睛无奈看向别处,冲哼哼唧唧的季宓宁道:“这里是茶肆,不是酒楼。”
她用拳狠敲一下桌边:“茶肆里除了茶之外就没有能吃的东西吗?”
“......”
赵容疾还是皱着眉站起了身。
他一把将厢门拉开,外头久候着的好几个小二立即将菜牌端来,随赵容疾进了厢房。季宓宁趴在桌上直生闷气,赵容疾正欲开口问她想吃点什么,她便自顾自抬头喊道:“把牌子上的所有东西都上一遍!”
小二扯起嘴角,小心翼翼望了眼面色不善的赵容疾,点头哈腰道:“二公子......”
“上吧。”
小二颔首道了声得嘞,临走前仔细打量了一下趴在桌上撒娇装死的季宓宁,又悄摸着望了一眼赵容疾,出去小心地拉上门,被外头一拥而上的伙计瞬间围住。
“容疾公子带那姑娘在里头做什么呢?”
几人缓步下着楼,八卦道:“还能做什么?你看那姑娘长得......脸蛋都能掐出水儿了!我今天真算饱了眼福啦!”
一矮个子小伙立即应和:“确实!咱一天在楼里打杂,来往熙攘,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可从没见过这么绝的!”
“想来二公子那么铁面无私,竟然也能耐着性子哄姑娘啊?”
方才进屋点菜的小二亦吐槽道:“可不是呢!谁不知道这骠骑府门前无缘无姻呐?容疾公子不娶妻倒也罢了,可容善小姐也不嫁人,四府街简直都快成清净寺了......”
“不过这回看上去倒有点戏!今晚记得把天字号上房给二公子预留下,说不准便能成全一桩美事呢!”
几人相视哄笑,不约而同地望向楼上的雅间,被掌柜一声呵斥驱散,这才意犹未尽地散开,各忙各的去了。
屋内。
季宓宁被他无情戳穿谎话,自然是极不乐意,现下天色已经转暗,她又有些犯困,一直趴在桌上不动。赵容疾坐在不远处的垫子上无言喝茶,房内一时安静得不像样子,她气着气着便闭上眼睛,趴在桌上睡着了。
半炷香后,小二先上来几碗甜汤糖水,赵容疾见她一直不动筷,便悄声起身靠近过去察看。
他微微欠身,见季宓宁枕在自己胳膊上睡得很熟,樱桃大的小嘴嘟成一个小嫩团,细长自然的睫羽微颤好似在做梦。他盯着季宓宁看了会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猛地往后一撤,差点碰翻了身后陈列茶具的木架。
赵容疾飞快坐回桌边,再次在心中肯定了季宓宁的样貌与画中女子有九分相似,甚至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不为过。不止是他一人有感,戴凌云亦是这般觉得,只一眼望去便知无差,倘若家姐看见,一定也会同样震惊。
想起赵容善,他又隐约记得姐姐曾对他提到,若女子面上有换皮或易容的把戏,仔细抚摸五官便可甄别。赵容疾左右犹豫,再次靠近看了看季宓宁的耳后,却意料之外地没有察出任何蛛丝马迹。
于是,一向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赵二公子,伸手推了推季宓宁的鼻尖。
她鼻梁柔挺,鼻尖微翘,不仅线条完美到惹人艳羡,就连摸起来的手感亦是极其柔软,赵容疾手指左右摇晃几下,她便如同一只松鼠般露出两颗门牙,有些滑稽。他又轻探了一下小姑娘的耳后,依然皮是皮骨是骨,半点人造的痕迹也没有。
不过这样看来,季宓宁这张脸并无不妥,除非是日月陉上的神君亲自给她捏出这般相貌,否则换做常人,确实无法做到不留痕迹地改面。尚未等他出神结束,季宓宁便双眼迷离,呆愣着从桌前坐了起来,眉头蹙着,有些不耐烦地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还在这里?”她明显犯癔症道:“随便你吧,反正我要走了......”
赵容疾立即将她止住:“菜已经上了,你不是要吃吗?”
“可我不想吃了,我好困呀!”
她发懵不乐意的模样有些可爱,而赵容疾却丝毫不为所动道:“是谁开口要了整盘木牌上的菜?你今日吃不完,便不许离开。”
季宓宁随即怒道:“给我全部打包!”
赵容疾道:“休想,限你半个时辰内吃完,然后跟我走。”
“呜哇!”她冲赵容疾身上胡乱拍去几掌,端起桌上的蜜酿圆子两口吃完,又随意塞了一盘点心,终于认输道:“天都黑了,我要睡觉了!你不睡别不让我睡呀!”
“......”
倒也是这个理。
他不耐烦地将碗筷推去一边,唤了门外小二进来,大方扔去一袋银钱:“剩下的餐食包好送去骠骑府,不必再端上来。”
“好嘞二公子!”
季宓宁的脸色稍好了些,忽然插嘴道:“别打包去什么府了,已经端上来的就留下,还没做的就别做了,账付了菜先欠着,改日我再同这位公子来吃。”
赵容疾听她说改日一同来吃,眼神暗了暗,思虑后还是默许,挥手遣走了小二。
她三下五除二把另只碗里的金桔碎吃掉之后,赵容疾便配好佩剑,带她出了厢房往楼下走,到柜台前冲老板道:“待会儿若是戴玄使回来,转告他们直接回府。”
说罢,便拽着季宓宁出了茶肆。
他步子很大,顾不得身后的季宓宁叽叽喳喳撒娇耍赖。她见得不到回应,干脆一把挽住赵容疾的手臂,狗腿道:“要么你先放我走,我明天睡醒了去找你行不行?”
“你觉得可能吗?”
季宓宁立即点头:“当然可能了,你准备要带我去哪里?”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冲季宓宁一字一句道:
“回骠骑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