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真旁光一瞥,就明白现今的处境,他们三人此时正托庇于一处破庙,庙中落满灰尘,犄角旮旯亦结满蛛网,加上那褪了色的红柱子和已朽得不成样的供桌,无需多言,便知这里荒废已久。
眼前出现少年惊喜的脸,“不怨妹妹,你总算醒了,饿不饿?”眼神中充满了关切。
代真知道这就是受托护送她们姐妹的少年张无忌了。
她嗓子干涩,说不出话,于是只摇摇头。
外面太阳落下山,天将黑未黑,破庙中央点燃了一堆火,火光映在女孩瞳孔中,仿佛添了几分生机。
一旁的杨不悔端着木碗凑近,“妹妹,你赶紧把这药喝了,无忌哥哥今天运气好,抓着一只兔子,一会儿你喝完药,姐姐给你盛些肉汤,再吃两个果子,好不好?”
代真实在惭愧得很,她一个成年人,现在要两个孩子照顾,可她生着病,手软腿也软,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看着嘴边那半碗黑乎乎的汤药,纵然嫌弃它浓重的苦味,现下也不好意思说不喝。
于是她皱紧眉头,屏住呼吸,就着杨不悔的手,喝光了剩下的药。
少年看她乖巧的模样,心生怜爱,哄她,“不怨真乖,那么苦的药一下子就喝完了。”
代真脸都烧起来了。
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发现二人眼中如出一辙的欢喜,欢喜她醒过来。
代真小小的“嗯”了一声。
这天之后,代真的身体逐渐好转,她每日意识都是清醒的,又多少能进些吃食,加之总是想要自己赶路,虽然常常坚持不了多久,但活动的多了,身体自然好转。
张无忌心中松了口气,他总忧心这个小妹妹会撑不住旅途劳累,途中夭折,现下她健康起来,实是幸运。
这日,张无忌一行三人到达一处大镇,此地已临近昆仑山脉,高大巍峨的雪山近在眼前。
只是到达昆仑山脉后,张无忌才知道,就像他原本不晓得蝴蝶谷与昆仑之间远隔万里一样,他现在也不知道坐忘峰位于昆仑何处。
昆仑山脉绵延千里,一眼看不到头,令人一见便心生怯意。
只是张无忌已答应了纪姑姑,要将两个妹妹送达杨逍前辈处,他深受父亲影响,看重侠义承诺,此刻纵然前方千难万难,他也要拼全力做到自己答应过的事。
“更何况,昆仑已近在眼前呢。”张无忌凝视着无暇的雪山,喃喃道。
在他身后,代真被杨不悔牢牢牵着手,她看什么都新奇,都想走近前去仔细看看,每当她有这样的趋势,不悔就会站在原地使劲拉住她。
其实杨不悔也从没有见识过这样的繁华景象,这样一个镇子,连县城都算不上,可是从前她和妹妹也从来没有见过,她们随着妈妈隐居在山村,那里静谧安宁,与这里完全不同。她看着街道两旁,目光中满是惊叹,但她是姐姐,要看好妹妹。
镇上的人们也注视着这一大两小三个孩子,他们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几乎已经是布条了,脚上的鞋子磨损得不成样子,原本的鞋底已不见了,如今用干草编了鞋底用藤条固定。
他们看起来已赶了很久的路。
张无忌拦住一位背着麻袋身形佝偻的老伯,施了一礼,“这位老伯,请问你知道坐忘峰在哪里吗?”
老伯胡子头发白了大半,但精神矍铄,卷了袖子露出的半截胳膊上青筋凸起,裤脚半卷着,鞋上沾满了尘土,张无忌猜测他是镇子附近种田为生的农户。
“坐忘峰?”老伯念着,语气疑惑,似在问自己昆仑竟有这么一处自己没听过的山峰,“没听说过。”
一连问了几人,都是同样结果。
张无忌不由丧气,怎么会没人知道坐忘峰在何处呢?是了,明教势力庞大,杨逍前辈作为明教光明左使,隐居之处怎可能轻易被外人得知?只是这样一来,他又该如何寻找这无人知晓的坐忘峰呢?
明教……明教……
张无忌心中反复念着这两个字,若是普通百姓不知坐忘峰,那明教教众呢?
他转头,看着不怨一副懵懂新奇的模样,又看立在一旁紧攥着不怨胳膊的不悔,虽强作风轻云淡状,实则眼中的好奇掩不住。
张无忌会心一笑,他知自己身中寒毒,至多还有半年时光,心中早把生死看淡,可若在他死前,能帮两位妹妹回到至亲身边,也算是他的功德。
当下也不再迟疑,决心去会一会那“魔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