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妮想要附和妇人,却发现她已遗忘了言语,她只能凝视着妇人,不断点头。
等到蕾妮离开,在回程的路上,她再度回忆起妇人的话。
她想,没错,艾莫尔死了,他们的旅途也没有遇到困难。
她有时觉得,仅凭伊桑一人的力量,就足以消灭所有怪物,而她和斯通都是多余的人。
从这个角度来说,艾莫尔也是多余的人。
可是即便她心中是这样想她自己的,她也不会无情地去评价说艾莫尔是不重要的。
究竟是谁对艾莫尔说了那样的话,或者向艾莫尔暗示了那样的事?
蕾妮感到愤怒,却想不到那样的一个存在,那个存在必须深刻地了解关于勇者的事。
她想到了崔克城的事件,忧虑又是那种冒充光明神的邪恶力量所为。
可是常人又该怎么判断是何种神祇下达的旨意呢?
比如说,教皇大人他能够分辨吗?
蕾妮感到了寒意,并隐隐开始觉得,崔克城的事还没有结束。
像是那些金子,那些船长谎称用在腌鱼上的金子,实际上用在了哪呢?
道路的前方,雾越来越浓。
斯通和蕾妮交换了这几天收集到的信息。
斯通:“蕾妮,你知道很多事,那你知道根扎的这张鹿是什么意思吗?”
蕾妮:“也许要结合上狩猎牌?这个你比我了解。”
斯通:“不,在狩猎牌中,每种动物只是花纹不同,没有特殊的含义。我想让你从你的角度来谈一下。”
蕾妮严肃地开始叙述,“鹿,主要生长于我国南部地区,常见于我国的鹿大多是角鹿或红鹿,在根扎的故乡莫兰国也有不少鹿,主要以花鹿为主。鹿肉鲜美,鹿角可以药用,也有人喜欢将鹿皮剥下做成衣服。庞德二世,我们现在国王的舅舅,生前最喜欢饮用鹿血。他还是国王的时候,伯伦提尔举国上下都在养鹿,邻国则常常将鹿作为礼物奉上。”
斯通:“就只有这些吗?没有其他隐喻?比如关于奴隶的?”
蕾妮:“没有。”
斯通:“唉,我必须要解读这张鹿。”
蕾妮:“你认为它这样重要?”
斯通:“我很确信根扎没有将自己知道的告诉阿迦,她一定是最后对阿迦起疑了,所以黑夫人很可能没有真正掌握到根扎究竟知道了什么。”
斯通:“而这一切的答案就在这张鹿中。如果我们破解了它的意思,我们就能早一步阻止黑夫人。”
蕾妮:“阻止她什么呢?”
斯通摇头,“我不知道。疑问太多了,黑夫人背后的人是谁?黑夫人背后的人又是怎么得知具有神力的那个人是根扎?”
蕾妮:“也许是根扎将自己暴露了,或者是有人将她出卖。”
斯通:“这不可能。根扎很谨慎,而且根据黑夫人所说,他们是先锁定了根扎,再找到了根扎的同伴。”
蕾妮:“那就是借用了我们不了解的力量。”
斯通:“你是说,又是神力。”
蕾妮:“我不知道,但也许有那种能够辨别他人具有什么力量的神力呢?”
除此之外,蕾妮想不到其他理由。她和斯通认识到现在,她也不知道斯通的神力是什么。
会是好运吗?不,按照黑夫人所说,在斯通遗忘的过去,神还没有赐予力量的时候,他就已经具有那般好运了。
蕾妮不再想这些,他们已经有太多的疑问和处在暗处的敌人了,他们之间必须互相信任。
斯通这时说,“蕾妮,关于黑夫人的事,希望你不要禀告给教皇。”
蕾妮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再那样做了。无论是你遇到的事,还是我同艾莫尔母亲的谈话,除了你、我、伊桑之外,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斯通:“难道说你已经不相信光明神——”
蕾妮打断斯通,“我依然相信光明神,如果连祂都不能相信,我们还能信什么呢?”
斯通:“那你在怀疑?”
蕾妮:“怀疑人。每个人。”
傍晚时分,邓肯开始收摊,今天的生意不是很好,只有不到十个的客人。
邓肯感叹的时候,前方的一人挡住了帐篷外的阳光。
邓肯抬头,看到来者,松下一口气,还好不是上次那个女人。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数日,邓肯还是无法忘记从她身上看到的东西。
他当时在她身上看见了一片混沌,犹似创世之初,也似末日之景。
什么都有可能,神给了他能力,他能够看见,却只能看见一部分,只有一部分。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事,也已经告诉了那个女人:她双目皆盲,绝不可能得到神赐予的力量。
来者这时开口,“您还记得我吗?”
邓肯望着面前的男人,想了一会,将他认出。
他正是上次排在那个女人之前的,来测试他能力的男人。
邓肯打量着这个男人,从他身上昂贵的丝绸面料判断他是个贵族,他很年轻,容貌俊美,在左手上佩戴了一枚价格不菲的戒指,邓肯观察到那枚戒指上似乎雕刻了什么。
男人注意到邓肯的视线,但没有在意,“您现在有空吗?我想邀请您去我的府邸,和您探讨关于神力的事。您知道,我也具有神力,关于神力我有很多困惑。”
邓肯没多想,就答应了,他很乐意同自己的“同类”交流。更何况,还是和这么一个显贵的人。
邓肯在心里盘算着,一会要怎么忽悠这个男人,从他的身上骗点钱。
男人这时对邓肯说,“其实,我认识一个和您的神力很像的人。”
邓肯惊讶,“真的?还有人和我一样?那个人也能看见吗?”
男人点头,“是啊,他最近还为我们做出了重大贡献。”
“你们?”
“嗯,我们是一个用神力帮助他人的集|会,还常常能得到雇主丰厚的报酬。”
集|会?邓肯从未听说过。但是听到“丰厚的报酬”,他的眼睛一亮。
男人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但未加评论。
不久,他们抵达在一座硕大而华美的建筑前。
男人站在门口说,“就是这了,进去吧。”
邓肯毫不怀疑,踏了进去。
紧随其后,是后脑勺传来的钝痛。
邓肯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而昏暗的房间中。
房间里不止他一人,但光线暗淡,他判断不出这里一共有多少人。
在他视线所及的范围中,他看到了很多双眼睛,每双眼睛都在拿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死了一个,又来一个!”
邓肯被这声音吓到,他从他坐着的地方跌落到了地上。
那个说话的声音还在继续,“死了一个,又来一个!”
同一句话,“他”不断重复,而且声音越来越响。
邓肯知道“他”在靠近自己,他害怕地向后缩去,见到一抹黑影从他的眼前快速掠过。
那抹影子,四脚着地,不过孩童大小,但动作迅速,轨迹诡异。
“他”不是从地面向邓肯爬来,而是时而攀到柜子,时而跃下。
就像是一只猴子。
邓肯已缩到角落,退无可退,而“猴子”却在咫尺。
“他”贴紧了邓肯的脸,瞪着一双有常人十倍大的眼睛,望着邓肯,邓肯感觉那双眼睛就能将他吞噬。
“猴子”开始说话。
“老东西,你能看见什么吧?”
“上个死掉的人,也能看见什么。”
“而他死了,所以你来了!”
“猴子”那双巨大的眼睛里露出悲哀,很快又如幻觉般消散。
再然后,邓肯就只能听见笑声。
刺耳的笑声回荡在房间中,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