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做了一个梦,梦中他游荡在记忆深处,那里有比过去更过去的,名为前世的记忆。
在那段记忆中,法师想要寻找出那个叫做帕塞亚的女人的影子。
他必须弄清楚,她是谁,她的目的是什么,她又为什么要接近……艾达。
然而他一路向前游去,抓到的却总是关于艾达的事。
她的笑声,她棕色的眼睛,她靠过来亲吻他递来的温度。
记忆的深海中,不断有和她相关的漩涡在吸引着法师下沉。
法师的眼角湿润了,却必须要松开手,他不会让漩涡得逞,他清楚地知道,此刻是梦境,证据就是他的眼泪。
自从神明赐予了他力量后,他便再也无法流泪。这是“过去的伊桑”才具有的东西。
法师愈加清醒了,他决断地割舍开和艾达相关的记忆,继续向前游去。
深蓝的记忆大海中,法师不断向下,向下,向下……
终于,在前方,他找到了那黑袍女人的影子,他拼命往前游去,脚踝却被水草勾住,接着是手腕,是脖子。
数根水草牢牢将他禁锢在地,他再也无法向前。
浮在他眼前的场景中,“他”正居于上方,在和女人谈话,女人仰起头,回视“他”,从嘴角浮出了微笑。
她似乎对“他”说了些什么,但那声音传到法师这里时,已什么也听不见。
突然间,画面破碎,面前场景如同一片被石头击碎的水中倒影,裂向四方,转眼只余碎片。
法师绝望地看着这一幕。
但是,在最后一刻,他还是看见了什么的。
他看见了那女人的双手,她垂下的左手抱着书本,右手上则有东西在闪烁。
是火焰——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烛火引领她们到达了一片荒地,时值夜晚,四面无人,艾达所见的周遭全是杂草,这里不像是有花会盛开的地方。
帕塞亚却说,“就是这了。”
艾达信任巫女,她仔细观察四周,发现了端倪。
原来她们要找的水香草就藏于这些杂草间,还未长大的花苗被杂草遮挡,而已长大的水香草也被人有意盖上了一层灰烬。
栽培者并不在意长大后的水香草的死活,他们要的就是凋谢。再让凋谢的水香草冒充海洛伊丝,在众人的面前由圣女绽放。
这些植物隐蔽得如此之深,也难怪这里没有守卫把守了。
帕塞亚来到这,却不止是为了查看这些植物。
她此刻正跪在地上,从水香草下面的土壤中挖出一块,放到鼻尖。
“果然。”帕塞亚自语。
“怎么了?”
“我说过,花盆中的水香草和我认知中它的气味不同,现在我知道了,那气味源自这里的土壤。”
艾达于是也蹲下,拾起了一些土壤闻,的确这和那虚假的海洛伊丝具有相同的气味。
“他们很谨慎,在花盆中用的是普通的泥土,而在这长大的水香草被挖出时,就已充分吸收、具有了这里土壤的气味。”帕塞亚说。
“可营造这种气味是为了什么呢?”艾达问。
帕塞亚摇头,她思忖片刻后,将手指上的一块土壤含到了嘴中。
巫女品尝了一会道,“味道非常像东方之地莫兰国的禁药。”
艾达听说过那种禁药,那是一种会让人成瘾的药草,人们常会直接服用,或点燃了嗅闻气味用。
但问题是,“如果是东方之地的禁药,怎么会没人发现?”
纵然那种药草在伯伦提尔被严厉禁止种植、售卖,在黑市、在贵族间却广泛流通。
“因为只是尝起来像,”帕塞亚说,“它们的气味完全不同,这种药物很香,原本的禁药却只有通过烧灼才会呈现出一种强烈的气味。”
说到这,巫女的脸色变得严肃,“这样一来,这种药物就比原本的禁药还要危险,即使不点燃、不服用,人们只要闻见它的气味,它就会通过口鼻进入到人的身体里。”
艾达点头,随即她才意识到帕塞亚的话语意味着什么。
“那……这些虚假的海洛伊丝,岂不都是一盆盆行走的禁药?”
帕塞亚用眼神告诉了艾达回答,艾达的脸色陡然变白,即使她从来不是光明神虔诚的信徒,也对大主教、对教堂毫无好感,这一事实还是难以置信。
代表着神迹的海洛伊丝,竟然是传播新型禁药的工具!
这已不是对神明的亵渎可以概括的了。
光明神啊,这样的事你也没有发现吗,还是你看见了,却熟视无睹?
“走吧。”帕塞亚这时说,“在这里待久了,我们也会吸食过量的。”
艾达想起她曾对着虚假的海洛伊丝猛吸过一大口,她的脸色又白了些。
幸好,帕塞亚补充说道,“放心,新型禁药应该和原先的一样,极少量的吸食不会有问题。”
待她们两人远离了那片种植地后,帕塞亚的脸色却再度变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