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很快有人回禀:“是,三公主上台前喝了半壶葡萄佳酿。”
夏主担忧的望了眼苍穹,吩咐左右:“派人把她拉下来。”宦官立即去司乐署找舞者去了。
今日是夏主的获嘉日,可不能出丑。派个舞者上去才能不动声色的把三公主带下来最好不过。
这时乐师中一个胆大的奏萧者,吹起独舞的巫医曲子。
周围乐师一愣,皆不敢在这大场合出乱子。只好跟着合奏,奉他为主位。
三声华鼓闷响,因为巫医曲的及时跟上。奇迹般的融合在一起。
大华鼓上,歪歪扭扭醉醺醺的仙鹤探头张望,仿佛听到了靡靡治疗之音。
东方蓁欢快的舞起双臂翅膀,左探头,右翘望。她把所有情绪都融入到了舞姿里。纯真、仙气。
曲乐一转调,东方蓁懵懂舞姿陡然一变。
东方蓁纵身跃到最小的童碗小鼓上,站在东方启明星的方位。清冷独立,仙姿渺渺。
她如晚霞洗妆般灵动,谪仙又惊艳。
东方蓁翩若惊鸿的舞姿,像一只甜美的醉仙鹤,有种温柔的欢脱。
齐琰眼睛一亮,笑道:“好个调皮的小仙鹤,竟然偷仙人的酒喝!”
太子东方衍忍俊不禁,赞了一句,“贴切。”他声音凛如霜雪,嗓音却难掩笑意温柔。
内宦一时噎住,不敢再去出声阻止齐琰……太子这到底是厌恶别人议论三公主,还是喜欢和人探讨啊?
太子背影高大平静,如渊渟岳立。
内宦想了想,还是去提醒了下齐琰。
二姐这醒酒汤作用有些慢啊。
终于要舞到尾声了,东方蓁拍了拍晕晕沉沉的脑子。
东方蓁舞步轻盈,踩着七星小鼓再次回到大华鼓上。最后一个升天胡旋,她深吸一口气。——秀鸾风骨,招引日月。
她振翅胡璇,高颈仰天,咚咚咚密集的鼓点声仿佛紫光雷引一般。
甜美的醉仙鹤,气势陡然一变,成了九天之尊的仙人清鹤!高贵、典雅,令人望尘莫及。
奉夏主命令前来接三公主下来的舞者只好停在原地,不敢妄自上台。
突然,东方蓁脚下一歪,噗通一声掉进池水里。
南阁上,齐琰想也没想飞身下楼,直接从二楼跳下。
昆吾殿祭坛四周环绕着神兽水池,水位不高。可三公主献舞时摔下,总是不雅。
齐琰来到水池边救人。咫尺相隔,他终于看见了这位公主的容颜。她五官精致,浓丽惊艳。哪怕落水了也是国色天香。
这不是个清丽的美人,她美的惊心动魄,毫不遮掩。
“三殿下,我拉您上来。”齐琰伸手白皙干净的手,和煦笑道。
谁知道东方蓁落水了还维持着表演,偏头好奇的打量着他。
白藕似的臂弯做引鹤状,嫩冰般的指头啄了他掌心一口,飞快的避开到一樽石兽后。落汤鸡似的巴巴望着他。她眼睛清澈,如幼鹿春溪。
齐琰强忍着笑意,掌心酥酥痒痒的,“公主,快上来吧。我拉你。”指尖有冰凉的热意残留。酥的齐琰目光发颤。
南阁之上,有几个王侯之子打趣霍聘,“世子爷这个弟弟,可真是不一般啊。刚回霍家,就当众露了脸。”
魏其侯世子霍聘含笑道:“这是我们侯府的荣幸。”
“呵,荣幸?他日齐琰尚了公主,只怕你霍聘就说不出荣幸的话了。”有几个知道魏其侯后宅内情的,不屑一顾道。
霍聘平静如许道:“王公子慎言。二弟已经回了我侯府,你应称他为霍谊才是。”
太子微微皱眉,放下酒杯道:“吵闹。”
九星寒眸如剑一般骇人。东方衍不悦至极回头,“诸位青年才俊,你们可知,你们言谈议论的是孤的妹妹。”
霍聘立即跪下认错,“臣不敢!”
在场青年才俊也齐齐插烛般跪下,磕头道:“吾等不敢冒犯公主!”
“善,孤望诸君谨记。夏王宫的公主,不容任何外男非议。”
“喏!”
祭坛上的舞乐还在继续。
众人悄悄擦了把冷汗。
太子东方衍是夏朝当朝唯一的成年皇子,皇后嫡子。
大夏朝理所当然的太子。
夏朝的臣民不用纠结站队,他是嫡是长,又文武双全,骑射皆是一流。幼承庭训,饱读诗书。连贤良也占全了。
得罪了这位半君,岂不是得罪了自己和儿孙后半生的前途。
太子脸色一直不见好转,阴郁的望着祭台。
这时,内宦附耳道:“太子殿下,白笑求见。”
东方蓁半湿着衣裙,大跃步飞踩过一个个石兽,回到舞台上。她聪明的借力石兽,如踩着七星小鼓一般,腾云飞上祭台。
昆吾殿祭坛旁的水池并不深,一个个还有吐水的神兽。只是蓁蓁个子不高,落进去爬出来有点狼狈。
重回大华鼓,浑身湿透的蓁蓁舞姿大开大合,丝毫没有被湿哒哒的衣服影响舞蹈的力道和优美。
甚至因为她的用力,鹤舞中多了份飒爽。醉酒的甜仙鹤一边好奇一边腾云。
醉酒的蓁蓁压舞姿演绎了一个落水仙兽上不去神鼓,沮丧不已。最后又被‘神仙’即齐琰拎上舞台。
东方蓁频频回头看着齐琰。不曾想那名青年才俊上道极了,龙虎势上台飞来。天清云淡,只手将蓁蓁送上大华鼓。一副仙者姿态屹立在东方启明星位置的童碗上。
东方蓁心喜,用舞蹈表现出洋洋得意。伏首翘望仙者,仙鹤知罪。
一道逐云追月般的笛声,恰如其分升起。蓁蓁方才在祭坛上大开大合洒落的水滴,由阳光的照射-下,浮现出一座彩虹桥。
不偏不倚绽放在她背后。
东方蓁仰坐在大华鼓上,左手托日右手托月,身后彩虹大绽。宛如谪仙神女。
夏主高兴极了,起身喝彩道:“好!寡人的三公主竟能一舞引苍天,惊动日月虹桥。不愧是通晓昆仑之音的仙鹤!”
然后转身问诸位爱卿,“南阁这位急于救仙鹤的青年是谁家儿郎啊?”
百官中一位中年武将战战兢兢出列,拖着伤腿磕头道:“让夏主见笑了。犬子不才,不知三公主设计精妙舞蹈。误以为公主落水这才唐突救人……”
夏主不赞同道:“哎,魏其侯何必拘礼。霍爱卿镇守边疆十八载,为国为民。如今又得如此出色的儿子,真是让寡人羡艳啊!”
魏其侯跪的更低了,嘴唇近乎贴着地道:“臣不敢,犬子险些坏了三公主献舞,臣必定回去好好教训他。”
夏主神色微微不满,他道:“寡人的话,爱卿没有听懂吗。你的儿子很好,最后的亮相宛如神人邀鹤,寡人很喜欢。这样的儿子,霍爱卿怎么舍得处罚呢?”
“是是是。”
魏其侯改口道:“太子殿下末尾的那一曲笛音,也是点睛之笔啊。”
夏主这才面露笑意,吩咐内宦:“招三公主过来。”
内宦道:“是。”
昆吾殿对面,东方蓁在万众瞩目的洗礼下,正被簇拥着去面见夏主。
两人面面相觑。
紫翘领命去后,却没有去南阁,反而朝慎刑司放下走去。
小宫女怕事,焦急的围着紫翘团团转。“紫翘姐姐,二公主吩咐你去南阁回禀……”
紫翘冷冷一笑,反问道:“太子殿下和诸位王孙贵胄都在那边。我区区宫女,怎么能擅闯?”
小宫女害怕的直掉眼泪,“可是,可是……慎刑司离昆吾殿两回要两炷香的功夫。跑着也来不及,等紫翘姐姐回来。三公主都献完舞了。”
小宫女死死拉着紫翘。
紫翘甩开她不得,只能跟着她去南阁通禀。
太子听完,峨冠博带惊晃,脸色大变,他皱眉匆匆离开,“叫白笑来回禀”心里一紧,石阶而下时如坠深渊。
穹空碧色,巾帛紧紧缠在东方蓁白臂上,冰凉水珠沁出。齐琰站在三公主身旁,一时分不清是她的汗还是落水的珠。
东方蓁气喘吁吁,赢得满堂喝彩。
她半湿着衣裙,上前叩谢。一字一句道:“丽妃之女东方蓁,恭贺吾皇,贺夏主万岁万岁万岁。”
甜美清冽的少女音,勾起百官昔年圣寿的回忆。
夏主遥遥在那边喊起,宦官一声声传过来。
齐琰远远看见夏主吩咐内宦什么,猜测可能夏主是要叫三公主上前说话。
齐琰当即脱了自己外袍要给三公主披上。他解下来动作却一顿,搭在了臂弯上。迎面走向一旁的舞娘。
齐琰十指灵巧将自己披风盖在舞娘身上,系上系带。
枫娘脸红心跳,只感觉一双手隔着外袍灵巧的褪了她的披风。他面容英俊,声音好听。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男声笑道:“这位姑娘冒犯了,三公主千金之躯,劳你委屈片刻。”说完,抽走了闪闪云霞的披风。
狭小的外袍空间里,一只男人的手半拥着游移,枫娘一下子红了脸。
齐琰取走披风,走到东方蓁面前,抖开为她披上。他目光不羁,笑的很不正经。手上却规规矩矩的,不敢对公主有丝毫触碰。
东方蓁微愣。
齐琰含笑道:“三殿下,小心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