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家境贫寒,兄长靠卖饼为生,这是街坊邻里尽知的事。糊口尚且勉强,我又哪里来的钱去专门制这么个钱袋子呢?且何等衣裳配何等饰物才不显得突兀,退一万步讲,妾身就算有足够钱物,为何不去裁一身好衣裳,却偏偏制了一身麻布衣裳却专配了个绸缎袋子,岂不是既不符合常理又分外惹眼?”
见周围已有人开始颔首了,金莲顿了顿,小步踱了半圈:“父老们再仔细看这钱袋子的颜色绣样。妾身今日身上的麻布衣裳乃是淡黄色,便是带个钱袋子也不会选对比如此明显的藏蓝。且藏蓝多为男子所用,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堂而皇之地将其带在身上,惹人笑话不说,难道不会招人怀疑有损清誉?”
“至于这上面的绣样就更无从说起了。无论是衣裳帕子还是首饰钱袋,妾身等女子所用多为花鸟一类,可曾见过谁将山石祥云绣到上面?可见这钱袋子从材质到绣样均不是女子所用之物,故而定是有人从哪家公子身上偷了,见势不妙才塞到我身上的。”
李管家听着听着便觉得背上有些刺得慌,连手里的钱袋子都似个刚从火里捞出来的山芋一样烫手。他瞧着纷纷点头赞同的众人,喉头动了动,仍强自说道:“简直是一派胡言。你一个小娘子好好地走着,旁人将东西塞你身上你怎会察觉不到?”
“往日定是能察觉得到的。”金莲料定他会有此一问,早就等着他呢,“可今日乃是元夕,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有什么推搡不足为奇,又有谁会想得到有贼人会栽赃嫁祸我一个小女子呢?且妾身一个弱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李管家带着这么多人追捕贼人,却连贼人影都没见着什么样,不知是妾身跑得太快还是有人蒙住了李管家的眼,扯了李管家的腿呢?”
此言一出,立时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李管家只觉得脸上辣辣的,在灯光的映照下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他在这县城中好歹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见着他不敬三分,怎受过如此奚落?他顿时气得咬牙切齿,恼羞成怒地左右看了看:“都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前将她拿下!”
金莲原以为他只是想找这个钱袋,纵有疑虑也未曾多想,谁知竟见他理论不过就要用强,立即就闻出了这里面的古怪味道。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纵然周围这些人能同她站在一边,但李家真要来硬的,未必有人肯出首为了她得罪李家。
她心中慌乱了一瞬,正思考着对策,就见一只胳膊忽的挡在了她的身前,手中持着的折扇“啪”的一下打了开来。
“李管家何必咄咄逼人?依在下看,这位小娘子说得颇有道理,这贼人恐怕另有其人。”
金莲定睛一看,只见一名身材颀长的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虽看不见他的面容,可从他身着的月牙色绸衣和通身的气质来看,其在县城中的家世应当不弱于李家。
果然,方才还趾高气扬一副凶狠模样的李管家跟变脸似的立马端出笑模样来,甚至腰都往下弯了不少:“原来是王公子。怎么,王公子今晚也有此雅兴,出来赏花灯啊?”
“原是如此,可不妨被某些人搅了兴致。”那王公子只冷眼瞥了他一眼,李管家谄媚的笑容就立时僵在了脸上,“我在旁边听了半晌,这小娘子已说得这样明白了,你却还是执意要将人送官,是何道理?”
李管家讪笑道:“这……小人也是奉命行事。这女子伶牙俐齿,巧言诡辩,焉知不是那贼人的同伙?小的也是出于谨慎,才急了些。”
“不过是几两银子,值得这样大动干戈?倒是平白搅了这好好的灯会。”王公子冷哼一声,背起手来,“你去告诉你家主子,就说钱既已找回来,便不必追究了。若再问起,就说是我担待了。”
“是是,小的一定如实转告。”
那李管家显然是个欺软怕硬的,见王公子不悦,忙叠声应承了下来:“那小的就告退了,不扰公子雅兴了。”说完便使了个眼色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热闹没了,人群也散了。金莲这才吐出一口气来,攥着的手也松了开来。还未等完全缓过神来,她便见身前的王公子转过身来,面容温和,嘴角含笑地一拱手:“小娘子可受惊了?”
“妾身无碍,多谢公子关心。”金莲垂眸敛目地福了福,“还未感谢公子相救之恩。”
“小娘子不必多礼,举手之劳罢了。”
王公子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依旧谦和有礼:“在下城东王家三郎,小娘子唤我三郎便好。”
金莲:“……”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