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元的父亲是坊里的教书先生,家中很有些藏书。桑元自小耳濡目染,也通晓事理:“我娘说‘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万不可学那些不知廉耻的女子为着吃香的喝辣的就上赶着贴上去。”
金莲不意她能说出这番话来,脸上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妹妹这几句话可让多少人拍马都赶不上了呢。”
“姐姐净会打趣我。我若是有姐姐一半聪明,我娘不得高兴得烧高香去。”
两人一路说笑着,心中的惶恐也散了不少。到了分开的巷子,金莲还特意叮嘱了她不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而后才回了家。
她刚推门走进去,便迅速回身,反手就用门闩把门别牢了。怦怦直跳的心震得耳膜一鼓一鼓的,她靠在门上深呼吸了几口气,心中悬着的大石头才算真正落了下来。
“今儿不是有灯会吗,妹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想让金莲出去玩耍一番而特意少卖了两笼烧饼的武大郎听见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金莲看见兄长憨厚老实的笑容,心忽然就踏实了下来。
她在这里也是有亲人,有家的人了。
从心中涌出的暖意温暖了冰冷的手脚,金莲缓了缓,绽出了与平常别无二致的笑容:“我走累了,便回来了。倒是大哥回来的这么早,想必今儿的生意格外好吧。”
“害,今儿不是元夕吗,人多眼杂的,我怕妹子回来见不着人害怕,所以便早回来了些。”武大郎并不觉得有什么,反倒赶紧让她进屋,“天儿冷,妹子逛了半天可饿了?我去厨下做点夜宵来垫垫肚子罢。”
“不必了大哥,我在灯会上也吃了些东西,腹中还饱着呢。”金莲忍下眼眶的酸涩,赶忙制止了武大郎,“累了一天了,大哥还是早点休息吧。”
“哎哎好,妹子也早些休息才是。”
金莲帮武大郎将家里的东西都安置好,才回了屋。她吹息了房内的蜡烛,在黑暗中摩挲着上了床,脑袋一沾枕头,泪便落了下来。
这张脸惹的祸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金莲借着月光望着顶上的帐子,开始思考有什么办法能遮掩一下这张过于美貌的脸。
要不拿小刀划一下?
还是算了,她还没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许是心惊胆战地折腾了一晚上,疲劳和倦意渐渐袭了上来。金莲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之后的几天都风平浪静,金莲的日子又恢复了正常。王三郎仿佛忘了她这个人似的,也未再找上门来。她初时还提心吊胆了好几天,见一切无事才渐渐放下了心。
开了春,正是草长莺飞的日子。天暖了起来,洗衣服的井水也不再冷了。金莲脱了粗重的棉衣,换上了春衫,更显得整个人轻快明媚,娇艳多姿。
只不过有了上次元夕的事,她也不再出门了,每日让武大郎把缸挑满了水,在院子里浆洗缝补罢了。
闲暇时分,她依旧去王大娘那里坐坐,日子过得倒也松快。她从王大娘那里拿了新丝线,刚往家走了两步,就见两个家丁打扮的人捧着几个盒子站在自家门前。
金莲迟疑了一瞬,抬头看看昏暗的天色,算着武大郎应当快回来了。这两个家丁身上虽无什么标志,可他们来自谁家她心中早已猜了个七/八分。她深知武大郎心眼最实,怕他知道后去跟王三郎纠缠,故而并不想让他知道元夕那日的事。因此即便不愿面对,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去。
这两人敲了半天门见家里没人,正烦恼呢,却瞧见金莲从小巷的另一头往这边走来。他们是王三郎院子里伺候的,十分机灵,因此即便未曾见过金莲,却只看她那模样和通身的气派便知道这是公子看上的那个小娘子。两人当下对视一眼,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小的见过潘娘子,潘娘子妆安。”
“妾身有礼了。”金莲神色淡淡地还了半礼,状似不知地上下打量了两人几眼,“恕小女子眼拙,不知尊家是……”
“不敢,我们是城东王家的。我家三公子知道潘娘子身子不适,特意想办法讨来了一只古参和灵芝,命我二人送给娘子补身子,还望娘子收下。”说罢,两人将手中的盒子打开,递到了金莲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