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了我吧,你不想我救救盛昊,我不救就是了。”
“我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得罪你了?”
“陪我喝一杯吧,一个人喝酒真的很无趣。”
“你怎么不和我说话呢?算了算了,我也习惯了。我呢,从小就没人陪我,有时我想说话我就会找山里的小花小草,还有飞禽走兽说说话。”
“和它们聊天也挺有趣的,它们只会听我说,不会插话。”
“可它们至少也会坐我边上吃东西啊。”
“纪闻尘,陪我和一杯吧。”
“你都不觉得我可怜吗?好好一个自由自在的医修莫名其妙被你抓到这儿来。”
她可真是又啰嗦又黏人。
纪闻尘不胜其烦,没好气地反问她:“是不是我不喝,你不走?”
桑邈想了想,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又摇头,她把酒盏递给他:“你喝。”
“好,我喝。”
他只陪她喝了一杯,可那一杯酒却让随之而来的一切失控,脱离他的掌控。
纪闻尘醒来的那一瞬间,昨夜种种犹如汹涌潮水灌进他脑海。
那些破碎的记忆,凌乱的床褥,还有他身上暧昧可疑的红痕无一不在提醒他昨夜那一场荒唐时空并不是他的错觉,而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一切。
再看他身边空落落的位置。
那个始作俑者竟然逃了!
她在做了那些事之后竟然背着他逃了!
他匆匆收拾了自己,丢出追踪灵箭一路寻着桑邈的足迹飞旋而出。
他找到人时,她一身粗布旧衣,小脸被风雪冻得绯红。
她可真狼狈。
桑邈一口咬定昨夜的魅丹非她所为,可事实如何,他不得而知。
且不论昨夜她喂他喝下混了魅丹的那杯酒一事是不是她所为,便是她身上的寒渊晶石也处处透着诡异。
寒渊晶石非桑邈原生之物,她若要将晶石纳入体内,不可能不知道寒渊晶石是什么,何况寒渊晶石认主也不可能是静悄悄的。
若他记的没错,寒渊晶石认主那一刻,受主体内必然会产生相应的反应。
桑邈不可能不知道。
她到底是有意和他装傻还是另有隐情?
桑邈此人,身上迷雾重重。
他一时半会儿也辨认不出何为真,何为假。
彼时修竹进入流云殿:“仙尊,雨烟姑娘今夜就能到仙山。”
纪闻尘颔首,他忽然想起之前修竹提过他的修炼似乎已经进入瓶颈,他抬起手掌心对着修竹的眉心:“我看看你修炼得如何。”
闻言,修竹闭上眼睛。
一道蓝色灵光如暖流一般走遍修竹的四肢百骸,探查他经脉情况。
纪闻尘收回手,灵光随之散开:“灵脉紧绷,你近日都修炼到几时歇?”
灵脉好比筋腱,过度使用又或者用力过度都会有所损伤,反而影响修炼进度,所以宗门中人都会有所警惕。
而修竹现下灵脉紧绷,显然是他急于突破定元二境,修炼过度才导致灵脉缺少灵力滋养,失去弹性。
修竹低着头:“子时。”
纪闻尘淡声提醒:“修炼亦有度。”
修竹:“弟子明白。”
“去吧。”
修竹离开后,流云殿又一次陷入死寂。
昨夜他和桑邈饮下的酒水是修竹所准备,假设魅丹当真不是桑邈下的,那么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修竹,可方才他借着给修竹探查灵脉时也搜索了他昨夜的记忆,却没有在他的记忆中发现任何异常。
莫不是桑邈撒谎?
目光又一次追着那抹轻盈藕粉长裙而去落在道场之上。
缥缈仙山月升日落,晚霞扫过素落仙山的每一座山峰。
霞光染红道场的一草一木,一连场上那些稀疏忙碌的人影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苍茫红霞。
桑邈虽然已经来素落仙山好几日,可过去那几天她几乎没怎么出过她的院子,这素落仙山她也只看了个大概而已。
阿悦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
桑邈也没说什么,有阿悦在身边,她若是看见稀奇的东西还能问上一两句。
玄阳阁的人都在讨论几日后招生的事。
“诶,你说今年咱们这儿还会不会出一对肖宜和孟向朗?”
“哪有那么容易?人是货真价实的金童玉女,势均力敌,你以为是那么容易凑出来的?”
“倒也是。”
“话说回来,他们俩离开玄阳阁也快半年了吧?不知这次招生他们能不能赶的回来。”
“你还操心他们呢?先操心操心你自己的灵力测验能不能过吧,等今年招生尘埃落定,紧接着就是咱们这些人的灵力测验了。”
桑邈瞥了二人一眼,那两人都盯着桑邈愣了好一会儿。
仙女一样的小姑娘就站在他们眼前,这一日再多的劳累似乎都因为她不经意的一瞥而散了个精光。
桑邈莞尔,算是和他们打招呼。
桑邈绕开他们悄悄问阿悦:“孟向朗和肖宜是怎么回事?”
阿悦也低声回她:“孟向朗和肖宜都是若生长老的弟子,每年灵测都能拿第一,而且吧……他们是玄阳阁公认的一对。”
桑邈漫不经心:“哦。”
他俩的事,她好像有点印象。
不过现在他俩的事一点也不重要。
桑邈又问她:“对了,之前你说只有四国正牌宗门弟子才能报名,那像我这样的散修呢?能报名吗?”
“这……邈邈你也想入玄阳阁?”
“我只是突然想到九州四国应该也有不少没有拜入宗门的能人异士,玄阳阁若是错失那样的人才岂不可惜?”
“玄阳阁在挑选弟子这件事上说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严。”
桑邈回身看她一眼:“此话怎讲?”
阿悦想了想答她:“就像邈邈你说的,九州之内无门无派的能人异士不在少数,若是这样的人真心想拜入玄阳阁,那也不是没有办法。”
桑邈彻底被阿悦勾起她的好奇心:“什么办法?”
“无象峰上有一个妖鬼冢,那是千山仙人留下来的阵法,专用来拣选这些无门无派却身怀异能的奇人。我们玄阳阁有一位长老便是从妖鬼冢闯出来,一路过关斩将成了玄阳阁长老。”
“妖鬼冢?”
“恩,对。妖鬼冢是千山仙人在百年前设下的阵法,沿用至今。”
桑邈思索片刻,既然是千山仙人设下的阵法,想必不会简单:“这百年来通过妖鬼冢的人有几个?”
她甚至不敢问有没有十几个。
阿悦伸出一根食指:“一个。”
桑邈惊诧到哑口无言:“……”
阿悦又点了点头,无声告诉她,她没听错。
桑邈惊讶:“就一个?那个长老?”
“对。”
听阿悦这么说,桑邈又有点好奇那位长老是什么来历:“那位长老是何方神圣?”
百来年就他一个能闯出妖鬼冢,活该他当长老。
“邈邈你可曾听说过炎火琼光?”
桑邈摇头,书里有这个东西?
先是纪闻尘问她可曾听说过寒渊晶石,再是阿悦问她可曾听说过炎火琼光。
她是不是看了本假书啊?
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阿悦耐心和她解释:“其实炎火琼光我所知亦不多,只是听说炎火琼光是诸神时期杀遍九州的一大必杀技,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销声匿迹了。虽然九州之内也有不少人遍寻大陆想要找回炎火琼光,可千百年来始终无果,直到百年前良冶长老靠炎火琼光杀出妖鬼冢,炎火才重新问世。”
“这么听下来,炎火琼光很厉害?”
阿悦也不确定:“应该吧?”
“良冶长老不是玄阳阁的人?你怎么会不知道?”
玄阳阁之外的人没见炎火琼光还有道理可言,阿悦一个玄阳阁待了这么多年的人还不知道,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怎么着,阿悦也该见过猪跑才是。
“良冶长老这人吧……有些古怪,他进入玄阳阁之后也是潜心修炼,甚少交友,后来他坐上长老之位,更是深居寡出,我们这一辈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用炎火琼光,而且他从来不收徒弟。”
桑邈皱了皱眉。
不收徒吃白饭?
这样也能当长老?
你们玄阳阁选长老的标准是不是太粗糙了些?
阿悦回过神意识到话题渐渐被扯远了,她有意无意提了一句:“不过呢,如果是医修,哪怕闯过妖鬼冢进了玄阳阁,也只能继续在医道上走下去。”
尤其是像桑邈这样纯粹的医修。
玄阳阁不可能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从头培养一个人的修为。
桑邈听见了,但她没放在心上。
桑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道场护栏边上,从护栏这儿往下看就能看见山脚下热热闹闹的市井。
具有烟火气的市井人家。
原本她早该结束她的戏份,过着像那些普通人一样的生活。
若是按照她的计划,此时此刻她应该在周游四国的路上,开开心心地写着她的游记。
桑邈一回头,晚风卷起她的长发飘向阿悦,清香阵阵。
阿悦有片刻的失神。
桑邈冲她眨了眨眼:“阿悦,到饭点了吧?”
阿悦愣了愣,后知后觉地说:“恩,对。你饿了是吧?我带你去吃饭。”
桑邈伸了伸懒腰,跟上阿悦。
先吃饱才有力气跑路。
几百米开外,流云殿内那双清冷眼眸始终不曾错过桑邈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