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马上就能再见到姑母,慕烟的心一下温热起来,又漾起涟涟笑意。
走进熟悉的后院,丫鬟婆子们在厅中来回穿梭,这样热闹美好的景象,似是许久未见过了……
一时间手足无措,定在那里,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迟缓了起来,迟迟不敢迈过门槛。
"表姑娘你醒了?太好了,夫人此时还在小安堂为你诵经祈福呢,奴婢先领您过去。"
管事的吴嬷嬷眼尖的瞧见她们主仆三人愣在那里,忙放下手中活计过来带路。几人绕到后堂,相比前院,后堂要安静许多,只闻一带清流的潺潺流水声。
撩起珠帘。
一个背影端跪在蒲团之上。
鼻子一酸,终是没忍住快步跑了进去,声音带着些哽咽,"姑母。"
闻声,温氏刚回过头来,就被撞了个满怀。
“烟儿,你醒了?”
抱着怀里的人,还不忘将佛珠合十:“感谢菩萨保佑,我烟儿逢凶化吉。”
耳边温热的气息,如冬日暖阳一般,慕烟浑身舒展开来,重生后紧绷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她抬起头,鼻间还泛着红。
姑母不再是记忆中憔悴无神的样子。眼下还有些青肿,想必是替她在观音面前跪了一晚上。
心里一阵酸涩。
慕烟用手绢拭去下一秒就要涌出来的眼泪,自己可不能再让姑母为她操心了。
心疼的扶起姑母,噗呲一笑,撒娇道:“我想姑母了,也想姑母的小厨房了。”
“小馋猫,饿了吧?”,温氏手上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心里却暗暗思虑。
转脸对一旁的嬷嬷道,“嬷嬷,摆膳罢,叫小厨房多做些烟儿爱吃的菜。”
"是。"
温氏拿过白釉瓷碗。
亲自舀了一碗鱼片豆腐羹递给她,"来,才新打捞上来的鱼,新鲜着呢。"
如做梦一般,曾经破碎的瓷碗,而今完好无缺。
七八年岁的稚童总是不爱吃饭的,清晰的忆得,姑母为了让她好好吃饭,搜罗了许多好看的瓷碗,这只白釉瓷碗便是她最喜爱的。
暖烟小心翼翼接过鱼羹,雪白的鱼肉片成片儿。
已是仔细挑过刺,混合爽滑的豆腐,鲜嫩软糯的口感让她有些舍不得吞咽。
她轻而又轻的吸了口气,这样美好的东西,含在嘴里……
许久……
温氏看她这个样子,疼在心里。
微微叹气,心里不是滋味。烟儿落水之事,她也问了雪青,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情爱之事太过倔强。
长安城近来满城风雨。
一年一度的诗书大会,太后尊驾亲临,放言要见见新的一波年轻子弟,认认脸熟。
太后一向深居简出,朝堂之事更是干涉甚少。此次来的如此高调,众人都心照不宣,这是太后为最宠爱的丰宁公主相看如意郎君。
可这满堂的世家子弟,又有何人能盖得过镇国公府世子的风华呢?丰宁公主一眼就陷了进去,当场直言非卿不嫁。
到底是被千娇万宠着的,即是这般不羁,依旧有人兜底。
如今长安城内外都在讨论这件事究竟会是个什么结果,可依照太后这般宠溺的模样,八成是会一纸婚书送到镇国公府。
府中四姐儿与烟儿向来不对付,得了这样的消息,自然趁游玩显摆到烟儿耳中。
受到打击的慕烟这才一个不稳便从船上掉了下来。
一个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一个是自己最疼爱的侄女。
温氏自然是有过这方面的希翼的。
只不过……自己儿子自己最是了解。曾也多番打听盘问,逸儿对烟儿确实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她与镇国公便是活生生的例子,父母之命将没有感情的两人捆绑在一起,自己是受够了这种苦楚。好在这几年自己已经看开,对那人早已无所求,日子才逐渐好过些。
如今她又怎么舍得让自己最爱的两个孩子重蹈覆辙呢。
说是这样说,道理也都懂得,可每每瞧见烟儿望向逸儿的眼神,那眼中满满的情意,总是于心不忍。
拖着拖着,如今女孩儿也大了,不能再看着她继续陷下去。
终是狠下心开口道:"烟儿,贺家发来帖子,老太太寿辰,你到时也去拜见拜见。"
舀羹的指节怔在空中。
她明白,姑母这是要她出去露露脸,好准备日后的相看事宜,也是在侧面告诉她不要再想着世子表哥了。
望向姑母温玉一般的眼睛。
这样事事为自己操心、爱护自己的人,自己又是如何做的呢?
上一世因为姑母这句话彻底的绝了她的希望,就像是着了魔一般,让雨兰偷偷去黑市买来合欢散,来了一招先斩后奏。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如此作践自己。
姑母那时该多失望啊!
雪青也为此事替她顶罪,当场撞柱身亡,温热的鲜血溅到她的脸上。她这般怕疼的小姑娘,撞的是那般决绝……
而她,则是被一顶小轿抬进世子院里,终是下场凄凉。
慕烟掩下情绪,弯唇,如逢大赦一般。
缓缓点头。
"嗯,都听姑母的。"
"好,好,好孩子。"
本只是露个口风,打算之后再慢慢地好好劝解一番,哪料平日里倔的出奇的人儿,今日就这样平淡的答应了。
瞧着那眼睛,怕是夜里没少受罪,如今就这样答应也不知是真的放下了,还是一时气急冲动。温氏心疼的紧,可情爱之事外人也无能为力,只能徐徐图之了。
"来,再吃一些。"
"好。"
用过早膳,慕烟缠着姑母聊了许久。
瞧着时间也不早了,她估摸着再过不久表哥也该回来了,哪怕再不舍,自己也该离开了。
辞退的话还未说出口。
"夫人,世子来了。",一个二十左右梳着双髻的丫鬟低着头进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