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骗子,是不是外面的人让你来骗我们开口说话?!大家不要轻易相信她!”
康安安的头又开始痛,她在归墟之境的时候,赶的都是心灰意冷的死灵,哪有这么多垂死挣扎的力气和念头,她双手运气,将罡风团成一团白球,托了掌心上。
虽然有陶罐遮挡,精魄们还是感受到了她手上多了件了不得的东西,正发出利刃似的杀气。
“天呀,真有人来救我们啦!”
“大人呀!您快帮帮我们吧!”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所有人又开始花式狂哭起来,声浪不断上涨,一波高过一波。康安安无法忍受,双手一推,白球在半空中猛地破碎了,散开成大片光尘,均匀地洒落在所有陶罐上。
陶罐里的声音嘎然而止,带符门的陶罐挡住了罡风的厉气,罐里的精魄们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推了一下,在经历过漫长的孤寂煎熬之后,这轻轻一推也是它们与外界唯一有过的接触,在冰冷刺骨的黑暗中从而感受到一种异乎寻常的亲切感。
“大人啊……”他们不再多话,依旧哀声哭泣,声音却轻了不少。
“郭中庸伤天害理,郭府中的人助纣为虐,官府查封之后也在着手登记被害名单,到时候定会一一通知到你们的家人!”康安安握紧拳头,喉咙口也像是塞进块石头,有些哽咽。
“大人。”混乱中,有几个微弱的声音从另一面墙壁的角落里传了出来,怯生生地道,“我们几个人却不是被什么郭中庸害死的,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是死在谁的手里!”
原来还有其他地方的冤魂在此,可是为什么会一起放在了郭府呢?康安安有些疑惑,一边温和地安抚它们道:“不要紧,只要把你们的名字说出来,报给官府大人听,冤情自然会大白于天下。”
“我的名字是刘三郎。”
“我的名字是王寿。”
“我叫姚润。”
……
冤魂们一个一个地报着自己的名字。
“且慢!”康安安突然发现这几个名字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似的。“说说你们是在哪里遇害的?”
“我们都是在汴京死的,我是新宋门的。”
“我是云骑桥的。”
“我住在潘楼东街,却死在朱雀门。”
康安安浑身一个激灵,如同在梦中被人惊醒,这些个名字瞬间敲开了之前的许多记忆,她迅速地回想起在国公府的日子,温润如玉的公子,欺软怕硬的仆人,如履薄冰的书童,以及被秘藏起来的书袋,书袋里的那张字条还残存在她的脑海里,一种彻悟感陡然从她的脑海中升了起来。
“新宋门张三郎、马行街刘贡夫、旧城韩亿、云骑桥吴妙贞、大巷口姚润、朱家桥乔万元、泰山庙王寿……”她试探地,一字一字地说出了几个名字。
所有的陶罐都安静下来,等着后面的回复,角落那头却如窒息般地安静下来,又过了一会,两个女子尖利的声音哭叫起来,“没错,没错,还有潘楼东街巷赵九娘!还有杨楼街曹三香!大人,您要帮帮我们啊,我们都死得太惨啦!”
那几个罐子里的人又哭又笑,隔了这么久,再一次被人提起名字,仿佛又重见天日一般,令它们喜极而泣,几欲发狂。康安安记得王稽昭一共写了九个名字,就是九条人命,原来精魄竟全都关在这里!
九个人哭得死去活来,“大人,我们不是在郭府死的,可我们却是最早进来的呀!”
对于之前王公子畏罪自尽,康安安一直在心里存着遗憾,倒不是可惜他的死,却是觉得死在他手里的九个人太冤枉了些,毕竟仅凭他一人之力,肯定是完不成这样大宗的杀戮案件,所以,必定有帮凶隐藏其后,只是随着王稽昭的绝命,帮凶也不可能被找到了。
想不到今天在这里,竟然能遇到屈死的冤魂,她脑海深处一根紧绷的细弦仿佛被人轻轻弹起,胸中有种真相即将大白的迫切期待,急声问:“杀死你们的是几个人?知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几句话问得陶罐里的精魄又是哀声一片,每一个精魄生前都是受尽了虐待摧残而死,之后又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容器里,此时终于被人关注,各种委屈、愤恨、怨怼、恐惧、悲伤、渴望的情绪不受控制地被触发涌动起来,感染到其他周围陶罐里的精魄,大家一起又来了场惨绝人寰的痛哭大赛。
康安安心里很难过,眼前的这些精魄比那些淌过黑水河的死灵更绝望更悲惨,如果不是她被归墟守军投了进来,这些精魄将永远陷在黑暗地狱里,她决心帮助他们得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