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又对长风道人说:“你带的符箓够不够,把这里堵严实些,这只狐妖善于机巧之心,须防另有变数。”
长风道人连连点头,顺手从怀里掏出几张符,把铁栏四个角都贴了,又吩咐人把大门口的符纸检查一遍,正巧玄机道人也带着新的护卫过来,两个道人又围着他细细地嘱咐了一遍,那人唯唯喏喏地应了个遍。玄机道人也是个谨慎的,另外又掏出几张符纸交给护卫备用,以防万一,两人才施施然地走了。
蛇夫人看了看贴满符纸的铁栏,朝着贺郎幸灾乐祸道:“看起来你家新主子并不信任你呀,这架势恨不得用符纸把你埋了才好。”
贺郎毫不理会,一边细听门外的动静,一边地把康安安的手捏得更紧了。
蛇夫人虽然小心眼,倒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嘴里一连串地调侃他,注意力也集中在外头,听护卫窸窸窣窣小心收起了符纸,似乎搬了把椅子在门口坐定了,才低下声,轻轻问贺郎:“你刚才为什么要说有人来救我们了?”
原来刚才贺郎冲着她呲牙低吼,其实发出的是一种精怪们才能听懂的语言,所谓人有人言,兽有兽语,虽然妖精们种族并不相通,但彼此千百年来也有一套相互交流的“官方用语”,只是极其简单,通常只有发出危险警告或者说明简单情况时才用。
“刚才姐姐在我手心掐了几下。”贺郎低下头,对着康安安的脸,柔声唤道:“姐姐,是你醒了吗?”
话音刚落,一直靠在他怀里晕迷不醒的康安安,居然睫毛闪动,似乎微微睁开眼睛了。
蛇夫人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说:“唉哟我的妈呀。”
贺郎忙伸手竖在嘴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另一只手温柔地在康安安额头抚摸,想了想,指头对准她的印堂处,注入一缕灵力。
康安安深深地吸了口气,皱眉蹙额,动作极缓慢地从贺郎怀里坐起来,先是认真看了看他的脸,又转头去看蛇夫人的脸,大梦初醒般,又是一声长叹。
贺郎欢喜极了,扶着她的肩膀,关切道:“姐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那东西还在你身体里吧?要紧吗?还会不舒服吗?”
康安安摇摇头,说:“你先用力掴我一掌。”
贺郎呆住,道:“啊?这……”
凑在旁边偷听的蛇夫人毫不犹豫,直接用力甩了她一嘴巴,声音清脆响亮,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康安安被打得东倒西歪,左脸上顿时高高肿起,神情间倒是轻松了许多,道:“很好很好,这个疼的感觉很真实。”
贺郎见她脸色本来苍白,像是生了场大病似的,现在又被蛇夫人打得又是一阵精神萎靡,心疼极了,重新搂着她道:“你慢慢地说,不要累着了。”
康安安“嗯”了一声,推开他的手,将自己的五个指头伸在面前,细细观看,像是能从里面看出朵花似的,又去拉了贺郎的手,摊开,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细看过去,再拉进些与自己的手指对比着看了,终于放下手,虚弱无力地说:“不错,看来你们是真的。我已经暂时把它赶到旁边去了。”
“旁边?旁边是哪里?”贺郎困惑不解。
康安安吃力地摇摇头:“这不重要,你要是知道这东西的作用,就不会在乎它在哪里了,反正,它还在我的身体里面。”
贺郎立刻说:“姐姐我刚才打听过了,那东西原是人临死时的一丝‘魂气’,被那些人用了不知什么邪术收了去,还炼出了所谓的‘众魂之气’,其实就是戕害了许多无辜性命,还美其名曰‘魇’,所以那东西是依附你精魄一起的,轻易还动不得。哦,对了!还有个重要的事,原来当年跟着王稽昭一起杀人的坏蛋,就是这里的主人,不是小王爷,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他一口气把所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像是怕她随时随地会再次晕过去,而康安安认真地听着,嘴里念念有词,感觉是要把每一个字嚼烂了吞下肚似的,她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贺郎的手背上,不知不觉几根甲尖都深深地掐进皮肉里,贺郎手上吃痛,但也没作声。
蛇夫人怀疑地看着康安安,总觉得她神情恍惚,不甚清醒的样子。
康安安点头道:“很好,你继续保持这种怀疑的态度,我的时间不很多,呆会可能还会疯。”她喘了口气,对贺郎道,“你说的确实没错,那东西与精魄共生共长,我甩不掉它,但是至少现在,我已经能分辨出真假现实,察觉到它的存在了。”
贺郎激动得热泪盈眶,道:“姐姐,你实在太厉害了,连吴镜都被他们控制住了,你居然还能挣脱出来。”
康安安深深吸口气,咬牙道:“快别提了,那东西实在太可怕了,最恐怖的是它其实一切都是源于我自己,先别谈这个,快!趁我还清醒,咱们想办法逃出去。”
“好的!姐姐,你有力气起来吗?把这些个符咒揭了就好。”贺郎一指铁栏上长风道人留下的符箓。
康安安说:“好!”她用力站了起来,才迈出一步,却又猛地双腿发软,倒了下来。
贺郎眼疾手快,用力扶住她,轻轻道:“姐姐,你小心。”
康安安浑身发抖,这才晓得自己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毕竟在地牢里“疯言疯语”这么久,一个人算是连唱带作一口气上演了几台大戏,体力早已严重透支,要不是贺郎后来把她打晕了,怕是这会儿骨头都要散架了,她喘着气道:“不行,你再帮我一把,我可能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