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的功夫漫长得犹如煎熬,吴镜难得禁受如此压力,额角的冷汗都淌了下来,康安安倒是泰然自若地说:“大人请快些决定,我还要上去救人呢,这里发生的事你可以弃之不管,我却永远不会放弃追察真相。”
吴镜闻言手指一凝,触动到心里百般滋味,想了想,慢慢地把手垂了下来。
贺郎和蛇夫人见他居然放手,脸上俱是一怔,暗暗松了口气,只有胡小俏,眼里满满的失望。
“当务之急,是要上去救人。”吴镜平静道,“我暂且答应你的要求,等下了山,我们再仔细商量。”
“没有商量的余地,你是归墟度朔使总管,一言九鼎,今天的事狐族也可以作证。”康安安坚定道。
贺郎立刻拼命点头。
吴镜气到无语,神情间像是默认了。
胡小俏急得直跺脚,怨道:“大人,你怎么能由着她胡来!我提出的条件你也是答应了呀!”
“闭嘴。”吴镜斥责道,“我已经答应推荐你为下一任度朔使总管,见好就收吧,也给别人留条活路。我说过了,咱们先上去救人!”
胡小俏没有办法,狠狠剜了康安安一眼,赌气先走了。
“怎么样,这下你可满意了?”吴镜朝着康安安道,“再不上去,你的朋友快要死光了。”
康安安点头,她刚才是提着一口气在和吴镜硬扛,此时放松下来,禁不住身体微微发抖,毕竟同时在用意志克制着体内的‘魇’,贺郎感觉到了,忙扶住她。
吴镜见状嘿嘿冷笑,从她身边走过,回头又道:“有一句话你倒是说对了,先前你就是因造反而死的,如今虽然反复被洗涤了记忆,骨子里还透着戾气,逃不脱就是个叛徒的命!”
一行人绕绕转转,总算钻出了地道,所幸所有村民都聚到了庙门口,半路上一个挡路的都没见,可才出了地道口,便听到人声喧哗,像是在念经,又像是在唱歌,嘈嘈杂杂,沸反盈天。
吴镜朝众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凑到庙门口,从门缝里往外看。
外头明如白昼,围着庙前的空地,每隔几步燃起一堆篝火,照着地上的人群,乌压压约聚了百来余人,全都面对着庙门,正朝着一个男人跪地磕头,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如诵咒语一般,而那男人背对着庙门,只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在夜风中衣袂飘飘,长发披在肩上,宛如神人仙子。
忽地钟声敲响,众人全部噤声屏息,空中只余火燃烧柴木“噼噼啪啪”的声音,那男人举起双手,朝着众人轻轻挥舞,一个清朗的声音温声道:“令月吉日,承天之祜,嘉荐令芳,礼仪有序,受福无疆。吉月令辰,承天之庆,旨酒令芳,礼仪即备,眉寿万年。”
他念一句,所有人跟着念一遍,伴随着一阵用力磕拜,而庙里的几个人听得惊心动魄,尤其是康安安,她一眼就看出那个男子身影熟悉得很,尤其开口之后,更是确定,那人竟然是郭珺臣。
难道他真的成了郭府的帮凶?她怀着一肚子的疑问,又拉过贺郎的手仔细看了看掌纹,才放心自己没有又坠入‘魇’的迷津。
此时,白胖的长风道人走到郭珺臣身边,向其行揖大礼,高声道:“圣子教诲,后福无疆。民虽不敏,畴敢不祗。”
郭珺臣转身面对长风道人,坦然受礼。他的侧脸在火光中轮廓清俊绝美,猎猎山风中,宽袍大袖极尽风流体态,底下众人皆如痴如醉地沉浸在他迷人风采中。康安安回忆起蛇精小舍说过庙里供的神仙哥哥,想必就是郭珺臣了,他本来风华绝代,到这种小村庄装个神仙倒是绰绰有余。
贺郎伸手在康安安的手背上拍了拍,凑到她耳边低语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康安安才想回答,旁边吴镜忽然探头过来,对着他们沉声道:“忘了告诉你们一声,之前他们为了试探我有没有听从命令,让我给两个姓郭的人换了魂。”
“什么?”虽然他声音极低,听到康安安耳中却如打了个霹雳,眼睛顿时瞪得又圆又大。
吴镜点头道:“没错,就是郭中庸和郭珺臣,这两个人已经换了魂,所以此人不是你们的朋友,郭珺臣的精魄现在存扳指里。”
贺郎伸出两个手指头,立在吴镜面前,做了个并叉互换的动作,以唇语道:“给我们再换回来啊!”
吴镜瞅了他一眼,没吭声,心想:精魄换来换去的,是件很容易的事吗?你当是在耍傀儡戏呀!
不过他们可没功夫继续纠缠换魂的问题了,耳听外面一阵轱辘转动声,一架一人多高的铁笼已经被人同时推到了庙前的空地上,几个壮汉都没闲着,停下铁笼车,又返身离开,再回来时,每个人怀里抱得满满的,原来是找了大捧干柴树枝堆在铁笼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