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对这些江湖门派总是不太放心的,”曹高慢条斯理地道,“有机会铲除一个,当然是求之不得。”
他果然知道陶门冤枉,还是血洗了陶门。杨念晴早猜到这个可能,此时听他亲口承认,心里仍有些不适。
唐可思忍不住了:“你知道陶伯伯被冤枉,你心肠怎么这么狠?”
曹高大笑,搁下酒碗:“陶门冤枉与老夫何干?老夫不去,他们也会派别人去,老夫心狠,谁叫陶化雨有唐惊风和柳如这个好兄弟呢?”
唐可思被噎得涨红脸,差点哭出来。
李游叹了口气:“唐堡主与柳如已经遇害,凶手极有可能是在为陶门报仇,前辈要当心才是。”
“你们拿牌子来问当年的事,老夫就觉得蹊跷,此案果然与陶门有关,”曹高收住笑,捏着碗沿,眼里寒光闪烁,“想找老夫报仇的人多了,老夫怕过?别说当年我亲手灭了陶门,就算陶化雨再活过来,老夫也能再杀他一次。”
恶人连鬼神不惧,何况仇人。
杨念晴听得更不舒服,暗暗皱眉。
曹高突然又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问南宫雪:“南宫钰有没有提起,陶门被灭当日,他其实也在九华庄?你看,他可有为陶门说情?”
南宫雪不会武功,酒量却甚好,喝了这么多仍目光清亮,闻言微笑道:“在下尝听先父提起曹前辈,说前辈武功高强,手腕了得,很是佩服。”
他只恭维曹高,避开了令人尴尬的问题,曹高听得哈哈大笑:“你倒会说话,不像南宫钰那个剑呆子。”
南宫雪笑而不语。
曹高突然又细细打量他,故意道:“你与南宫钰长得也不像,老夫都有些怀疑,你怎会是他的儿子。”
南宫雪道:“前辈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曹通判摇头:“嘿嘿,可惜南宫钰死得早,看到你,老夫倒有些想他了,听说曹鹰前年也已经……”他叹了口气,端起酒一饮而尽。
岁月无情,不服老的人眼看着同辈老友相继离世,心底又是什么滋味?杨念晴没有忽略那老眼里一闪而逝的恐慌。像这种不择手段追逐名利的人,通常也比别人更惧怕死亡。
李游道:“晚辈还想请教一件事,望前辈据实相告。”
曹高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也没再为难两人,随意摆了下手:“你问。”
李游道:“当年,陶门当真没有一个活口?”
曹高正倒了酒要喝,闻言目中精光一闪,缓缓放下酒碗:“什么意思?”
李游盯着他的眼睛:“事后指认尸体,是否有可疑之处?”
厅上顿时陷入沉默,连唐可思也望着曹高。
终于,曹高冷笑了声:“你觉得老夫不懂天网的规矩?”
李游道:“晚辈不是这意思。”
“年轻人,说话要三思,”曹高一字字道,“这庇护贼子、纵容谋逆之罪,老夫是担当不起的。”眼底已有杀气。
李游与他对视半晌,莞尔,起身作礼赔罪:“晚辈冒失,恕罪。”
“不送。”曹高冷冷地道。
被赶出去着实尴尬,既已试探过,再留下来也没有必要,南宫雪很有眼色地起身作别。
叶夫人一死,所有线索都断了。曹通判的意思,陶门已被赶尽杀绝。
杨念晴叹道:“看来凶手真的不是陶门的人。”
李游喝得有点多,大概是被马车晃得难受,揉着额头道:“就算当年真有人逃脱,他也不敢声张的,办事不力,与贼合谋,欺君罔上,哪个罪名都够他喝一壶。”他又朝南宫雪苦笑:“这老狐狸竟是半点破绽也不露,白来一趟,倒喝饱了酒。”
众人原本就抱着试探的目的而来,并不指望听到实话,只想看看曹高的反应,没料到曹高老奸巨猾,连李游与南宫雪都看不出半点破绽。
南宫雪也喝了不少酒,却并无醉态,倚着车壁坐得端正,闻言笑道:“也不算白来,至少曹高会警惕些,凶手要杀他更不容易。”
杨念晴道:“正是。”
唐可思在旁边呆了半天,道:“难道这个案子……”
杨念晴立即拍拍她的手臂:“还牵涉了别的案子,你不用管,别让你哥哥担心。”
唐可思明白她的好意,听话地点头:“我知道了。”
杨念晴转向对南宫雪:“你们都喝了不少酒,先休息一下,回去再说吧。”
南宫雪“嗯”了声,闭上眼睛。
感受到对面人的目光,杨念晴也闭上眼睛装睡。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外面车夫的声音响起,众人先后醒来,刚下车,发现天已快黑了,门房正在点灯笼,一名仆人匆匆跑出大门。
南宫雪大约是觉得有失体统,叫住那人,皱眉问:“何事慌张?”
见到他,那人规规矩矩地站住,面有喜色:“回禀公子,邱神医来了,正在为何神捕治伤,叫我去买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