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陈铭轩的家里多了我的护肤品,我的衣裙,我的鞋袜,我的书,我养的热带鱼,我买回的绿萝;他开始与我喝同一个牌子的速溶咖啡,穿我买给他的袜子与内裤,带我准备的午餐去公司,与我使用情侣款办公文具。他的空间被我偷偷蚕食。
我们一起上班,也相约一起下班,常常是约好时间先后从公司出发,我乘地铁,他步行到地铁站检票口等我,汇合后再一起往回走。
晚餐大都在外面吃,吃完散步回家,顺便在华丽苑小区门口买点水果,回到家再把水果洗净去皮,装成两份放在冰箱里,第二日与他各自带一份去公司。
周末一般在家做饭,我买了本足有536页厚的食谱,逢周末还未起床,就勒令陈铭轩在书里选他想吃的菜,然后去超市买食材做给他吃。也会去看电影,通常是午夜档,若逢那场电影只有我们俩个人,我就会笑道,“大爷您太客气了,请奴家看个电影,居然还包场。”
更多的时候,是呆在家里各自忙自己的,陈铭轩除了用电脑就是看那些厚厚的外文版专业书,我则用买回的画具,重新开始画画。他看书专注,我作画认真,时常家里是静悄悄的,但我们知道,对方在那里。
夕阳西下时偶尔会去楼下的小树林里纳凉,坐在老榕树裸露在外的树根上,或看蚂蚁搬家,或看蜘蛛结网,或只是依偎着,然后天就黑了。
哪怕在外间如何行色匆匆,回到这里,我们便有自己的节奏。
这种节奏,是舒缓的,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也有玩闹的时刻,通常是由我发起,他招架不住,总是那句:“你都已经是主编了,得有主编的样子。”这句话对我当然没用,我该怎样还是怎样,到最后总要逼他大声说出“我爱你”才罢休。于这样的游戏,我乐此不疲,他也只有逆来顺受。
工作中遇到问题,我仍是习惯性问他,他对我的工作内容、同事关系太熟悉,往往我还才刚开了个头,他便已知道我想问什么,一句话,便点了题。
正经的时候,他永远是我的老师。
在我的刻意打听下,陈铭轩也会说起他的工作,原来他是一名IT工程师。
“只是写程序?”我免不了好奇,他的才华何止于此。
“写程序挺好的,非零即壹,没有多余的可能,凡事简简单单,清清楚楚。”
“你们都写些什么程序?”
“普通的电脑程序。”
我再问下去,他也就不愿回答了。
陈铭轩其实是个简单的人,他的简单,并非初涉世的懵懂无知,也并不意味着不具备复杂的能力,而是如高僧般知晓红尘,透彻后方由繁入简的简单。正因为此,越接触,我越希望了解他,但,除了与我在华丽苑院中院的旧式洋楼里的生活,他周身仿若筑了一道藩篱,有意将我隔绝在外。
交往至今,我不知道他公司的具体地址,不知道他的同事有哪些,他鲜少说起他的过去,甚至他的家人也未曾听他提及过。
若说我们有争执,也只是因为此。
我若埋怨他不肯让我更多的了解他,他会反问,“子君,我们这样不好吗?”
我们这样好吗?那为何他入睡后,眉宇间总有淡淡的隐忧?
“如果一个男人不愿告诉你他在哪里上班,不愿跟你谈工作中的任何事,不愿介绍他的同事给你认识,这意味着什么?”午饭时间,我问向真。自从我调去公益频道,与她不在同一个部门之后,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她虽然比我小一岁,感情经验却比我丰富,从中学到现在她交往过的男友,用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
“糖炒栗子?”向真问。
我点头。
“子君,你小心成为备胎。”
“但我知道他住哪里,我也能确定他没有别的女人。”
“你觉得他老实,羞涩,专一,不可能是那种在外面乱来的男人,对不对?”
我想了想,“用老实来形容他并不准确,其它方面,他都挺精明的,只是深藏不露。面对感情,他的确羞涩了一点。”
“这就对了,我的第四位男友给我的感觉也是这样,分手一年多后,我才知道他一直都有另外一个女朋友。”向真又问,“他是不是经常无缘无故的消失,回来后又像没事人一样?”
我点头,“不过最近没有。”
“就是这样,他消失是因为他去陪正牌女友了,他回来是因为他们感情上出问题了。他不带你去见同事,是因为他的同事都见过他真正的女友,他不让你知道他在哪里上班,是担心事情揭穿后你去他公司大吵大闹。”
“我怎么会?他也不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