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个高要城下,林邑国化为灰烬的人数是整整三千人,用十万大军去对比好像不多,然而纪浩初带领的万人是整个十万大军中战斗力最强的尖儿,这三千奋勇战斗的人又是尖儿上的尖儿,就被一个之前没一点名气的陈威随手掐了!实在算得上损失惨重!
要知道打从林邑国大军从涉州入梁以来,一直战无不胜,想打下哪个城池就打下哪个城池,想消灭多少梁军就消灭多少梁军,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咬不动崩了牙的情况!崩掉的还是亮晃晃谁都能看见的门牙。
健康,皇宫,明光殿。
这是整个皇宫里最气势恢弘的几座宫殿之一,也是除了百官朝拜天子的正殿外最正式的办公场所,有道是:‘九重钟漏紫霄间,元和列侍明光殿’,在皇帝箫衍笃信佛道之后,有事没事就会静坐参禅、昼夜礼佛之类,一年也上不了几次朝,实在有正事的时候他也是在明光殿处理的时候比在正殿更多。
明光殿被健康的那些浸透了翰墨文气的仕子儒生形容成——殿内皆金玉珠璣为帘箔,处处明月珠,金陛玉阶,昼夜光明……好像他们有资格进入这个皇宫中的核心场所,曾经亲眼目睹了似的。
这话原也不假,大概是听进去过的人形容的,不过稍作夸张,因为明光殿面积很大,如果真的处处都用玉珠帘、明月珠、金陛玉阶……就算花得起这个钱,审美上也有点辣眼睛。因此明光殿气派豪华是有的,更多的却是恢弘和权势带来的压迫感。
然而和恢弘的气势绝不相配的是,此刻偌大的明光殿正位的御座上空空荡荡,其下被称作金陛的几层台阶最下一级上却坐着一个人,此人穿着宽大的灰色僧衣,右手拿着一把小刀正在修整左手里的细长篾片,他神情专注,动作细致,刮完一个就放在自己脸上摩擦一遍,确定已经光滑细腻、没有任何毛刺才放下,又拿起下一片篾来继续修整,他身边的台阶上已经堆了好多一模一样的篾片,可见他做这项工作已经很长时间了。
这个东西叫做厕筹,彼时细纸价格高昂,许多人写书信都用不起纸张,更不可能用的起纸张擦屁股,厕筹就是个替代品,是寺庙里低等僧人出恭后清理某处用的。
那么给低等僧人制作这种玩意的人身份理应更是低微,然而这里是明光殿,是王公大臣都要俯首的明光殿,能把台阶当凳子坐的整个大梁只有一人,那便是一国之君箫衍了。
佛家对于福禄有另一层解析,若是资助寺庙里低等僧众全用厕纸那是折损人家福禄的行为,因此虔诚的信徒箫衍就自己削厕筹送到他认可的同泰寺,以至贵之身为至贱之事,代表他的另一种礼佛修行。
箫衍已经绝不年轻了,但任何人都不会觉得他老朽,无论五官还是神态,又或气度,他都不像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哪怕双眼已经昏黄,但他望向你的时候,还是让人忍不住不敢正常呼吸。
如今被他看了一眼的内侍就秉着呼吸,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道:“陛下,今日的军报。”说完把手中密卷举过头顶,双手呈上。
箫衍并不接,只淡淡说了一句,“念吧。”
内侍不想念,这段时间每天都有坏消息,没一点让人高兴的事儿,他都急的不行。然而很奇怪的是,皇帝陛下却始终沉静,无论多坏的消息也没让他情绪现出任何波动,但已经跟了他多年的内侍却越来越感觉心惊,他总觉得眼前的陛下越来越像深渊一样恐怖。
但是皇命下了,他自然不敢不念,硬着头皮撕开密封拆出军报,先快速楼了一眼,然后那个内侍愣了一下,仿佛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又认真扫了一遍,箫衍没有任何催促,还在专心削他的厕筹,仿佛脾气很好,不在乎那内侍的拖延一般。
那内侍觉得自己失态,但实在难掩喜气,强忍着声音道:“陛下,是喜报!高要守城十日,敌军损兵三千,无功而退——大捷!”
咯嘣一声,箫衍手中篾片断为两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