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题记:凤凰笑得像是一只饿了一个冬天,然后终于找着小羊羔的狼,黑色的美丽眼睛隐约闪烁着萤绿色的光芒,“当然是有杀错没放过啊!”

她决定了,她要那个可以让她安心的男人!

第三章

走在江边,柔和得不带半点沙尘气息的风轻轻地抚着路上的行人,吹起他们轻薄的衣角,然后打着旋顽皮的离开,远方的江面在夕阳的光辉下荡漾着融化了的红宝石溶液一样的光芒,随着每一个涟漪轻动而变换出无数种优雅的色彩。

天边和着落日的天空还是蓝的,清澈的蓝,带了几丝瑰丽的红色,肃穆而柔和。

手里拿着一串烤鱿鱼,凤凰愉快的大快朵颐,和狼吞虎咽只有一线之隔的吃相加上她美丽的容颜,让周围的人为之偷偷侧目。

手里预备着等会她凤大小姐要吃的鱿鱼,聂蓝凝视着她,深黑色的眼睛里隐藏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宠溺。

一路上,凤凰没和他说什么关于画展的事情,她只是和他聊天,东拉西扯。凤凰丰富的知识和风趣的谈吐让聂蓝好几次差点笑倒在大桥上。

走到了大桥的中段,凤凰停住了脚步,周围的行人很稀少,仅有的几个也行色匆匆的从他们身边走过。

凤凰听着头顶上大桥二层上汽车开过的声音,远方港口船舶汽笛的隐约鸣响,她单手托着下巴,手肘搁在大理石的桥栏杆上,凝视着细密的钢铁栅栏外泛着夕阳颜色的江水。

这里的风比前面大了些,还有些冷,带了几丝水清凉,聂蓝也没说什么,只是站在风吹来的方向,替她抵挡带着凉意的风。

凤凰知道,因为她闻到了随风送来的他身上的味道。

那是非常浅淡的味道,似乎是香皂的味道,没有古龙水的浓烈,但是却清新自然的毫不做作,只让人觉得安心和质朴。

就象他的人一样。

凤凰闭了一下眼睛,眼神依旧凝视着面前那已经开始一点点染上夜色深晦的江水,然后思考了一下,在她张开眼睛的时候,她转身,凝视着聂蓝的眼睛,她开口问道,“为什么不画油画呢?聂?我觉得你有画油画的天分。”

“……”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聂蓝修长的身体似乎在风里瑟缩了一下,但是这个瞬间非常的迅速就消失了,快得让凤凰不能判断自己到底看错了没有。

聂蓝没有正面回答她,他沉默的侧过了脸,然后微笑了起来,那微笑的侧脸在夜色里竟然有了一丝萧瑟的味道,“难道我的国画不好吗?我好歹也是国画系毕业的啊,基本的水准还是有吧?”

“……我承认你的国画非常好,所有看过的人也都称赞你的国画绝对前途无限,但是……”凤凰烦恼的抓了下头发。几丝长发飘了下来,落在她雪白的颈子上,“但是,你知道的,你自己也应该知道,你的国画和你的油画有一个决定性的差异,就是你的油画里带着一种任何人也模仿不来的生气,而你的国画里也带着一种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萧瑟。”

那就仿佛是两个美人,一个是二八年华青春鼎盛的娇艳少女,另外一个则是洗尽铅华,心如死水的美丽女子。

其间并没有谁胜过谁的说法,但是从画面就可以知道,聂蓝在画国画的时候,他不快乐,而这样痛苦压抑下的作品诚然会产生惊人的杰作,但是对于一个刚开始自己职业生涯的画家而言,这样长久的压抑是在逐渐的扼杀自己。

她不想聂蓝这样。

看着那双清澈而毫不闪烁,仿佛可以看到人心里最深处一般的眼睛,聂蓝苦笑了起来。

他摇头,“我倒不这么觉得。我喜欢国画……就象我喜欢油画一样。”

“真的?”她凝视他。

直觉的想从这种眼神里逃开,但是聂蓝强迫自己不转开眼神,“……真的,不过,您刚才的话,我可以理解为您认为我作为一个国画作家没有前途吗?”

头疼的听着聂蓝把称谓换成了敬称,知道他已经竖起精神上的防卫了,凤凰摇头,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和他纠缠下去。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也不着急在这一阵子。

在这个事情上,她觉得聂蓝有心结,而这个心结目前不是她可以碰触的。

“怎么会?我这人啊,只要是好画,什么都喜欢!”说完,凤凰拉起他的手,一直线的向桥对面奔去!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继续去吃下一摊吧!”说完,凤凰向前猛冲,而被她抓住一起跑的聂蓝不禁失笑,刚才萦绕在心头的淡淡惆怅消失了。

这个女人啊……他在心里无奈地摇头,却觉得握住他的手的那双手温暖得不可思议。

站在烧烤摊子前,凤凰以指点江山的气魄点着自己喜欢吃的食物,“一扇烤羊排、一盘毛岘子、五条鱿鱼,一个烤茄子,五串豆腐干……”

这些两个人似乎也吃不完吧?聂蓝站在她身后,承受着四周众人异样的眼神,而这时,点完了菜的凤凰回头,对他嫣然一笑,“我点好了,你可以接着点了。”

聂蓝沉默;原来这些都是她自己一个人要吃的。对她露出了高山仰止的表情,聂蓝要了盘毛豆和啤酒,就坐到了面江的小桌子旁边。

“吃的真少。”她对他嗤之以鼻。

“我只是懂得养生之道而已。”他淡然的加以反驳。

“人生在世如果没有美食的话,那不是太乏味了吗?你要知道,食色性也。”凤凰一边说着,一边把鱿鱼塞进嘴里,说教的气势和她张开的嘴都一等一的大。说完,她还妩媚的朝他抛了个媚眼,告诉他,现在面前有她这样的绝世美女,东西自然要多吃点才可以。

聂蓝不忍卒睹的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心目中那个优雅的凤凰形象正以光速崩塌中。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面前男人的心目中完美的女神形象正在幻灭,凤凰风卷残云似的大快朵颐,顺带趁聂蓝不注意的时候,快手瓜分他的毛豆。

聂蓝慢慢地把生啤咽下,他的毛豆才吃了几颗,凤凰已经把一半以上的食物吃光了,聂蓝惊讶地看着桌子上空了一半的盘子,“速度真快。”

在他的认知里,淑女不是应该细嚼慢咽的吗?

凤凰正在消灭最后一条鱿鱼,努力的用啤酒把哽在喉咙里的食物冲下去,她朝他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没有办法啊,小时候训练出来的,要是不快的话就吃不到食物,那就要饿上一天,饿肚子很难受的。”

“饿一天?”据他所知,她是凤家的女儿。凤氏是这个城市里可以和耿长生的长生集团分庭抗礼的大型企业聚合体,凤家的大小姐不是应该从小就衣食无缺,被教养成优雅贤淑的吗。怎么会发生饿上一天的事情?谁有胆子和凤氏的小姐抢食物吃?又不是非洲腹地。

看出了他的疑惑,凤凰托着下巴想了一阵子。要告诉他吗?虽然自己从不认为那段人生是可耻的,但是也没刻意让谁知道过……不过,如果对方是聂蓝的话,或许,让他知道会比较好吧?反正他早晚也会知道的。

打定主意,凤凰神秘地向前倾身,摆出一张奸险的笑容,“这可是个大密辛,如果我告诉你的话,你要记得不要让别人知道——好吧,就算是让小报知道了,只要记得分我一半钱的话,我也不会追究啦。”

看着凑到自己面前的这张美丽的面孔。聂蓝在心里荡漾开温暖的感觉,他忽然很想伸手,伸手去抚摩她那张有着无比魅力的面容,感受着她细腻的肌肤在自己手指之下的触感,但是他按捺下了自己的渴望,他笑笑,把蠢蠢欲动的手压在了桌子下面。

“我尽量。”他举高左手,比出三根指头。“如果对方不开出太大的天价,我会勉为其难保密的。”

凤凰严肃认真的点头,然后开口:“你知道我们凤家有几个孩子吗?”

聂蓝努力想想,回忆自己偶尔会看的财经报道,不确定地说道:“你还有个大哥凤魄吧……兄妹二人?”

“不,还有一个,我的弟弟凤羽。”

“……没听说过。”他又仔细想想,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听到过。或许是他太孤陋寡闻?

凤凰笑了起来,筷子划过一个刁钻的弧度,准确的夺走盘子里最后一条鱿鱼,“那当然啊,因为他是不被这个家族承认的孩子啊……嗯,来来来,今天姑娘心情相当不错,就从头到尾给你来一段豪门恩怨。”说到这里,她笑了一下,星亮的眼睛从覆盖着饱满额头的黑发下凝视向他。“话说我娘本来是我爹的情人,在前妻死后,才进了凤家的门,凤羽是我娘的第二个孩子,但是他不是我爹的孩子,是我娘和别人偷情生下的孩子,在知道真相后,我老爷子大发雷霆,除了一纸休书递上法院之外,我和凤羽也被赶出了家门。”说完,她点了点头,“那时候还没有新婚姻法,不然我家老头子除了不用支付赡养费之外,还尽可以让我娘赔上一笔精神损失费。“

“……为什么连你也被赶出来?”

“因为老爹认为我也不是他的孩子。”凤凰满不在乎地说,“然后呢,拿着大笔赡养费的我娘,在钱花光之后就很老套的被情人抛弃了。她开始酗酒,然后虐待凤羽。结果,在我成年之后,我就带着凤羽跑掉了。在外面的日子很苦啊,所以呢……”凤凰弯了弯手臂,比出大力士的姿势,“我现在才手脚和嘴都很快。”

凤凰这么说的时候,笑得很愉快,但是聂蓝却笑不出来。

他凝视着凤凰,发现自己从她的容颜和眼神里丝毫找不到一丁点儿苦难所留下的痕迹。

那痕迹不是不存在,也不是被掩饰了,而是真正的彻底被她消去了。

在说着过去苦难时候的凤凰,眼睛里没有一点的哀伤和阴霾,只有那种以度过那种苦难为自豪的清澈眼神。

要有多么坚强的心和灵魂,才能有那样坦荡的眼神?

要有多么强韧的精神,才能度过那样的苦难,适应自己从天之骄女落到泥里的生活?并且,在未来的岁月里以那样的过往为自己值得骄傲的记录?

聂蓝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比现在更加意识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性纤细的身体里居住着无比坚强和纯净的灵魂。他仔细的凝视着凤凰,而察觉到了他的凝视,有着端正秀丽容颜的女子,回他一个异常云淡风清的微笑。

在这样一个瞬间,他只觉得身体里涌起了奇妙的感动,聂蓝下意识的向前伸出手去,修长的指头带着仿佛是碰触自己心目中女神一般的虔诚,伸向凤凰的面容。看着向自己伸来的手,凤凰一愣,却没有躲闪的意思。

如果自己能有她一半坚强,现在的他是不是就不需要放弃最喜欢的油画了?

如果自己能有她一半的达观,他是不是就可以从心灵深处那无时无刻都在审判自己的牢狱里走出来?

可惜,他不坚强,也不达观。

他不过是一个懦弱的,无法从过去走出来的男人而已。

而只要这么碰触她、碰触他的女神,他是不是就可以获得一点点的勇气呢?

是不是,就可以有她一点点的坚强呢?

聂蓝无意识的笑了,眼神有些朦胧,而指尖却下意识的继续伸向凤凰的面容,他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接触上凤凰柔软肌肤时的感受,而就在这个瞬间,他猛然一惊,从自己的意识里回神。

忙不迭的缩回手,聂蓝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握着自己差点碰触到凤凰的手指,连道歉都忘记说,低下头,不敢去看她。

在他对面,凤凰拧起眉毛。

在聂蓝的手指即将碰到她脸颊的时候,她并没有躲闪,她那时候,在观察聂蓝。

然后她发现,聂蓝当时凝视她的眼神,没有焦距。

很明显的,聂蓝没有看她,聂蓝是透过她,看到了自己想看的某样东西。

如果她是介于聂蓝和聂蓝想要看的某样东西之间的媒介,那么,她愿意被他碰触——只要他能看到他想要看的东西。

因为,即使是被他当做媒介去对待,但是只要自己的影子可以出现在他那双清澈沉稳的眼睛里,对凤凰而言,都会有奇妙的幸福感。

在聂蓝惊醒似的缩回手的时候,凤凰心里某个部分微微的抽了下,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她只是看着聂蓝。

聂蓝低下了头,让她看不清他的容颜,只能看到他白皙额头前荡漾着的黑色发丝。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开来,后来发现,依靠男人来解决冷场是没有指望了,凤凰摇摇头,叹气,伸手,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她对惊讶的聂蓝摆了个“今儿个你赚到了”的表情,“今天姑娘心情好,随便你摸,摸一下只收一条鱿鱼的价钱。”

被美丽的佳人抓住了手放在她的脸颊上,此时又值月上柳稍头,杨柳岸,晓风残月,如此好的气氛和环境,但凡是个男人都会流口水,想点不太健康的事情,但是聂蓝脑海里第一个回荡的念头却是——什么!还要吃啊?!

从大桥的这边吃到大桥的那边,又继续向二环马路吃去,凤凰一路的狂吃海塞让聂蓝不禁开始怀疑面前这女人的胃里是不是有个异次元空间了。

所谓夜路走多终遇鬼,当他们在最后一家烧烤摊子吃完东西的时候,麻烦终于找到了他们身上。

心满意足地吃饱喝足之后,凤凰准备起身去付帐,手机没电了,她一摸钱包,只从里面拿出来几张皱巴巴的零碎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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