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有沈星河和杜兰芳两个。
珍珠刚好回家去了,庆儿也被沈星河甩开了。
这样也好,他们可以好好的、无所顾忌的说说话。沈星河想。
他从怀里掏出那条手帕:“那天晚上,你来看我了,对不对?”
杜兰芳看到手帕,心中顿时一紧!她伸手就把手帕夺过来!藏进袖子里。
沈星河痴痴地看着她:“我还当你……怨我,恨我……”
杜兰芳淡淡地说:“我为什么要怨你、恨你。”
沈星河:“因为我娶了楚楚。我先背叛了你,丢下了你。”
杜兰芳不说话了。
她不恨吗?不怨吗?
恨的。怨的。
不过是恨了,怨了也没有用罢了。
她只是……只是明白了她在沈星河的心目中到底是什么。
他或许对她有几分真心,有几许怜惜,可他从来没想过真的娶她做妻子,光明正大的和她站在一起。
以前,他确实做出了许多努力。那时他的心是真的。但时间慢慢过去,他长大了,变得世故了,变得成熟了。
他就开始变了。
“现在这样就很好。”杜兰芳静静地说,“你和二奶奶好好过日子。我改嫁以后,以前的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你忘了我,我也忘了你。我们把彼此都忘了吧。”
沈星河的目光投放在不知名的远处,半晌才幽幽地说:“我怎么能忘得掉……”
在他青春年少的时候,兰芳就是他心目中的唯一的那个人。她住在他心里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这一生恐怕都忘不掉她了。
杜兰芳的眼泪掉了下来,她终于含恨逼问他:“你现在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要永远这么折磨我?我不能爱你,也不能恨你,我……我该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她这样可怜可爱,沈星河忍不住把她搂在了怀里,说出他心中一直藏着的念头:“你留下,我会照顾你。楚楚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她一定能理解你的处境,她一定能……”
他没能说完,外面突然暴发出来一声尖叫。
“小姐!你怎么了!?”
沈星河立刻推开杜兰芳站起来,“是小芬?”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大步流星地跑了出去。
杜兰芳的心全都被搅乱了,沈星河刚才的话,还有眼前发生的事,让她不知所措。
她跟在沈星河身后出去,却在门前停住脚,偷偷躲在门后,不一会儿,就看到沈星河抱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一边叫人,一边跑了,他焦急的样子深深地印在了她的眼底。
此时此刻,他完全忘了她。他忘了这是老太太让她“静心”的静心堂。而他不该出现在这里,新二奶奶也不该出现在这里。他们两个都在,还出了事。
这下……老太太一定不会放过她了……
新房里,小芬凄惨的叫着:“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楚楚躺在床上,蜷缩着,抱着小腹,痛苦的呻-吟。
门外,沈老太太脸色铁青,沈星河失魂落魄,大夫遗憾地说:“二奶奶这是小产了,胎包还没完全落下来,现在只能用药把它催下来,久了,只怕会出更大的事!”
钟婶急切地问:“大夫!不能救一救吗?一定要落胎吗?”
大夫摇头:“血出得厉害,月份又浅,与其勉强救这胎,不如让它尽早落下,好给二奶奶调理身体。她还年轻,身子养好了,多少个孩子都有的。”
沈星河踉跄着倒在椅子上。
孩子?
楚楚有了孩子?
却因为得知了他和兰芳的事,气得小产了!
沈老太太一锤定音:“大夫,开药吧。我要我的儿媳妇好好的!只要她好好的,孩子以后会有的!这个孩子……只当是与我沈家无缘!”
“好。”大夫立刻就去下方子了。
不到三刻,药就煎好了,沈老太太亲自端到床前,含着泪,抱着不停颤抖冒冷汗的楚楚:“楚楚,好楚楚,把药喝了,喝了就不疼了。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以后还会有的……”
楚楚的脸上一滴泪也没有,她无声地喃喃道:“不会有了。”
她挣扎着把碗捧住,一饮而尽。
等胎落下后,又服了一剂药,血渐渐止住,她在一片深沉、阴森的黑暗中沉睡了。
小芬抽泣着守在她的床前,一步也不肯离开。
沈老太太把沈星河带到了她的院子,一进去,她就喝骂道:“跪下!!”
沈星河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庭院阶下。
钟婶连忙把闲人都赶开,把院子门关上,劝沈老太太:“老太太要打要骂,都进屋去吧!让人知道了不好!”
沈老太太指着沈星河:“你问问他怕不怕人知道?!”
钟婶赶紧劝沈星河:“二爷,你认个错吧!”
沈星河神色怔忡,从刚才起人就像丢了魂一样。钟婶说了,他才仿佛刚被扯回人间,露出痛苦难当的神色来,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哽咽道:“娘,我错了……”
沈老太太老泪纵横:“你没有错!是我的错!我把你教成了这样!我早该狠狠地打你!早该在知道你跟杜兰芳的事之后就把你们分开!我的顾忌太多了!我的心太软了!你看看楚楚!你看看她啊!她是无辜的!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无辜的!!那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他连声爹都没叫就走了啊!!”
沈星河以头抢地,抓着头发号啕大哭起来。
沈老太太:“你现在哭,晚了!!我早跟你说过,你跟杜兰芳是错的!以前错,现在错,永远都是错的!”
钟婶如今也不敢再劝了,想起楚楚掉了的那个孩子就叫她心酸害怕。
真的是错了啊!
如果早早的就管住他们两个,这个孩子就不会出事,就可以平平安安的在娘肚子里住上十个月,再生下来,平平安安地长大。
沈老太太哭一阵,骂一阵,气上来没头没脑的拿上什么东西再打沈星河一阵。沈星河只是跪在老太太面前,任打任骂。
钟婶劝了又劝,终于把这母子两个给分开。她把沈老太太送进了里屋,再把沈星河扶起来,送到了隔壁。
屋里没有别人侍候。钟婶见壶里没热水,只好用冷水替沈星河擦洗,他又跪又磕头,又哭又挨打,脸上又是灰,又是伤,红红肿肿的,两只眼睛哭肿了,眼泪还在不停往下掉。
钟婶轻轻替他擦洗,劝他:“想开点吧。”
沈星河不说话,他到现在都不相信,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钟婶又去看沈老太太,她端上热茶,劝沈老太太:“事已至此,再骂他又有什么用?先让二奶奶养好身体,这才是要紧事。”
沈老太太:“那个畜生不用管他了。我的箱子里有一根好参,你拿去给大夫,看要怎么给楚楚调养,家里上上下下都要记得,从今日起,二奶奶的事是家里的头等大事!其他的一概都要退后!”
钟婶答应下来,眼圈一红,“唉,那个孩子真是可惜了……”
沈老太太面沉似水:“那孩子是个孝顺孩子,他是替他亲娘挡灾了。防着她被小人害了!”
钟婶不解:“小人?”沈星河再是犯了大错,也……
她随即想到了另一个人!
兰芳!
老太太指的是她!
果然,沈老太太严厉地说:“你催一催崔三娘,让她快点找人家。以前说的都不算了,不拘家世门第,我只要赶紧把杜兰芳嫁出去!让她祸害别人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