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天杀的苏家。就因着苏大姑娘从小长在外祖家,竟能这般苛待了去。”汪全狗腿的附和道。
“什么叫长在外祖家,汪全你给孤说清楚。”肖珩疑惑的皱了眉,抓了汪全的衣领。
汪全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奴才听说,苏大人常年外任,苏家大姑娘打一生下来便送去了外祖家,她外祖母身子弱,是舅母一手养大的,到十岁才接回了家。”
这句话在肖珩心里炸起一道惊雷,他想起益州城破时,皇后哀戚的神色。那时他不能明白,一个远在益州的舅家,如何能让她如此挂念。
原来,他从来不曾试图了解过他的皇后,连汪全都知道的事,他竟从未上过心。
一些无法启齿的愧疚,连着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恐慌,紧紧攥住了他的心。
他闭了闭眼,将这些情绪一点点逼进角落,对自己道:罢了,罢了,换了便换了吧,他难道还会抓住苏大不放?
嘲讽一笑,便要转身。垂下的手不经意间触到空空如也的腰间,忽地想起那块送出的玉佩,脸上神色又是一凛:苏遇,是他上辈子入了玉蝶,同他合葬在定陵的皇后。今世还能说换就换?收了他的玉佩,便是他的人!何况现下的皇后又如此思慕于他,却被苏家生生断了念想,确实让人生怜,等接回她来,他倒不介意对她好些。
下了决心,人也随之一振,吩咐道:“汪全,带了孤的手信去见趟王御史,打听下明年开春,巡边的任务落在了谁身上。”
又转头对一位暗卫道:“去,今夜悄没声的,把钦天监的李时给孤请来。”
话音刚落,皇后身边的女官绮姑姑已拐了进来,行礼道:“殿下,娘娘让奴才来问问,今日可有留下的牌子?”
肖珩脸上已挂起了惯常温和的笑,道:“姑姑不必多礼,快起吧。今日也无特别中意的人,一切全凭母后做主。”
绮姑姑觑了几眼太子的神色,见他不似作伪,放下心来。从袖中摸出一封信笺,呈上道:“卫家阿仪给娘娘的信中,夹了些对殿下的问候。”
卫仪乃是皇后的侄女,因着卫皇后母家枝叶不茂,女儿更是稀少,卫仪又是个顶出挑的,甚得皇后喜爱,便时常接近宫来陪伴,小时常与太子玩在一处,随父去幽州后,也时常与他通信。
肖珩顿了顿,重生回来后被皇后占了心神,竟从未想起过卫贵妃。他心里微有些歉意,接过信,随手揣进了怀里。
不用打开他也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无非是诗文词典,高远气象。世人都道太子贤能温雅,诗词成章。其实他私下里,顶不爱这些。
......
进了腊月,漠北的风一天烈似一天,生生刮人肌肤。
苏遇立在城楼上,目送着崔氏的身影一点点隐没在朝阳里。良久,扯着袖口拭了下眼角,转身下了楼。
此时已是巳时,中街上商贩来往,好不热闹。
苏遇锥帽遮了脸,挤在人群里,看看项上珠 ,摸摸狐皮毛,倒也乐呵。
抬首间,忽见肖岩立在一家医馆前,背着手同一名女子说话,神色颇为认真。那女子身形娇小,眉清目秀,眼里都是仰慕。
苏遇看的心中了然,心道这必然是那阿兰了,原来肖岩喜欢这样的小家碧玉。
她轻轻拉了下常嬷嬷的衣袖,示意她停下来。
两人隐在人群中,目送肖岩离去,又跟在女子身后转进了桃花巷。
女子停在一扇黑漆木门前,抬手叩响了门扉,一个老妪开了门,接过了她手中装满药材的竹篮。
苏遇在巷口转了身,忽听身后女子轻唤:“这位姑娘,既然跟来了此处,为何又不现身?不若进门喝杯茶水,有什么事,也好当面问清楚。”
巷口的人脚步顿住,她原本只是想先看看这阿兰是个什么身份、何等人物,也好心里有个章程。
本也没有特意隐瞒,碰碰面倒也不妨,原就是朝廷亲赐的漠北王妃,若是此刻怕了一个外室,倒是让人笑话。
她将手搭在常嬷嬷臂上,转身超巷内走来,笑吟吟道:“那也好,今日讨妹妹一杯茶喝。”
小小一间院落,打理的整洁条理。
苏遇坐在花厅里,打量了一圈,开门见山:“翠兰?”
女子显出些许诧异,刚要开口,听院里脚步踏踏,人未至声已到,颇为豪爽:“哪个叫老子?”
声音一落,粗犷的汉子迈了进来,腿部有几分不利索,将门前的日光遮的死死的,看着苏遇拧了眉,疑惑道:“是你叫我?”
随即又转头问身侧的女子:“阿香,这是哪个?”
苏遇一噎,这分明是入城时那个守门的将领!
她脑壳有点疼,望着这个身高体阔的汉子,不由想起肖岩那句:“我抱阿兰去济世堂。”
不禁在心里由衷赞了肖岩一句,真孔武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