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遇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勉力压下去,状似随意的试探:“倒是碰见个小姑娘,带我见了一片凌波仙,很是尽兴。”
肖岩便沉默下去,良久后转了身,打量着屋内的摆设,不置一词。
这屋子里填了轻软的纱帐,案上几支腊梅与三色堇插在哥窑鹅颈瓶中,疏密斜正,各具意态。
窗前置了美人榻,榻上西域绒毯还留着女子的体香,到处都是她的痕迹,似乎一点点侵占了他的空间。
刚进门时还有些别扭,这待的久了,被屋内的暖气一熏,竟有些不想闯进外面的寒风里。
苏遇向来看不透他,此刻更不敢贸然开口,指甲悄悄掐入了掌心。
肖岩打量了她一眼,转身出了屋,苏遇抚着胸口松了口气,却听外面男声严厉,道:“松开掌心!”
苏遇下意识松开掌,看上面掐出了血痕,也有些懊恼。
听得外面的脚步声远了,便走到窗边目送肖岩出了院子。随后唤嬷嬷拿了火盆来,从怀中掏出那封密件,就着火舌点燃了纸张。
“走水了,走水了!”这声喊叫猝不及防,惊得苏遇与嬷嬷对视几眼,将信笺往火盆里一扔,循着声往暖阁跑。
进去一看,原是个小丫头毛手毛脚,失手打翻了个火盆,心下惊慌便惊呼起来。已被仆妇三两下扑灭了。
苏遇摇摇头,也未责罚吓出一身冷汗的小丫头,自回了寝室。
进去一看,春拂正给火盆添炭,里面连信笺的灰烬也寻不到了。
到了晚间,苏遇一闭上眼便是肖岩暗沉的身影,反复琢磨他那句话里的深意,一颗心被敲打着,整夜不得安眠。
第二日起床时头脑昏沉,整个人都不爽利。
去到松寿堂,给老太君斟茶时一个恍惚,竟让茶水溢了出来。
温夫人瞧了她半响,见她神思倦怠,打不起精神,便关切道:“阿遇这是怎得了?”
苏遇含笑摇摇头,刚想糊弄几句,见温夫人一拍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惊喜道:“不会是怀了吧?想我当年每每初怀,便是极为困倦,恨不得整日昏睡。”
“可是当真?”喜的老太君颤巍巍站起来,过来扶了苏遇的臂,让她坐在了榻上,叠声唤了大丫鬟,去请妇科圣手张氏。
苏遇哭笑不得,见这架势也不好忤逆,便乖乖让张氏请了脉。
那张氏五十岁许,看了一辈子妇科,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见了苏遇先是一愣,没见过这样像大姑娘的小妇人。
她心里含了份猜测,上前请了脉,又含笑道:“夫人能否走几步看看?”
苏遇便依着她起了身,来回踱了几步,张氏的眉头皱起,看了眼温夫人与老太君,踌躇了片刻,道:“两位贵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温夫人与老太君对视一眼,有些诧异,屏退了下人,去屏风后说话。
不多时便听里面茶瓯掷地,叮当一声,老太君的手杖咚咚的杵着地,声音都有些发颤:“逆子,逆子!这是要害我漠北肖家绝后啊!”
温夫人转出来时也是满面阴云,盯了苏遇道:“阿遇,跟婆母说句实话,你与岩儿是否未同过房?”
苏遇喉咙有些发干,这种事有些没脸说,嗫嚅了几下也没张开嘴。
温夫人心下了然,声音陡然高了几分,对门边的仆妇道:“去,把岩儿给我唤来。”
不多时,肖岩迈了进来,一露脸便被老太君照脑门扔了一个茶盅。
他一闪身接在了手里,摩挲着那茶盅,微纳罕道:“何事让祖母如此动气?”
老太君指着他的手微微发颤,说不出囫囵话,只“逆子,逆子”的断续喊。
温夫人安抚了下婆母,走下高榻,罕见的端出了母亲的威严:“收拾一下,与阿遇去沉渊阁待上三日,未经允,不得出!月余后请不出喜脉,再去!”
肖岩扫了苏遇一眼,深潭般的眼里蒙了一层玩味,不耐道:“岩公务在身,哪里匀得出三日......”
“闭嘴”温夫人一步步逼近,直视着肖岩的眸,悲戚之色尽现:“四儿,娘没了三个儿子,现在就指着你给肖家添个后了,好慰藉一番失子之痛,这也使不得吗?”
肖岩闭了嘴,身上的气势陡然去了三分,沉寂的站了片刻,道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