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岩站的笔挺,目光落在明灭的长明灯上,晦暗不明。片刻后挥挥手,命人将温夫人带了下去。随即遣散了族人,自己留在了祠堂中。
祠堂的门缓缓关上时,苏遇回头去瞧,开合的门扉间,那摸玄色的身影孤零零立在厅上,在这幽深的殿宇里,显出一种寂寥的萧瑟来。
回到寒山院时,是巳时光景,园子里的仆妇今早都被一并绑了去,现下还未放归,院里便空寂一片。
苏遇打起锦帘,见一个高瘦身影正跪在绒毯上,打开螭纹夔身碧玉熏香炉,正细细清扫炉膛里的香灰。听见脚步声,回转身,仍是跪着,行了一礼。
苏遇便在她身旁的榻上坐了,自己斟了杯茶,问道:“春拂,你到底是谁的人?”
春拂并未起身,双手摆在膝上,恭敬回话:“婢子原是温夫人送来的眼线,又恰被卫姑娘一点小恩小惠收买,替她收罗了王妃几样小物,勾起了您与王爷的这场风波。这些手段,温夫人自然都是清楚的。”
她微顿了下,又继续道:“她们却不知,婢子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王爷的死士。
苏遇颔首,心下了然。
温夫人躲在暗中,借了卫仪的手,让她成了众人眼中的弃妇,也给了她这个堂堂王妃,不惜用媚药复宠的因由。
一切看上去都天衣无缝,完美的让人生不出他想,只是可惜,遇上的是肖岩这样的对手。
苏遇垂下眼,轻轻笑起来,有些庆幸,从一开始,她便选择了相信他。
那日沉渊阁的温泉池内,她呛了两口水,便瞧见他眼里起了慌色,终是不忍心,不待她再沉入水中,便将人提起来,在她颈后轻轻一击。
醒来后她便笃定,这人不会伤害她,她愿随着他的步伐,圆了这场戏。
苏遇正兀自出神,却见春拂一弯腰,跪拜在了自己脚下。
“王爷吩咐了,以后婢子的主人便是王妃您了,赴汤蹈火再所不惜,还望王妃接纳。”
消瘦的婢女执拗跪着,不肯起身。
苏遇心下诧异,迟疑了一瞬扶她起了身。
午时将至,寒山院的仆妇们才放归而来,各个噤若寒蝉,有条不紊的干着手头的活,绝口不提今日之事。
府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平稳岁月下藏了些看不见的暗涌。
进了四月,五爷肖承楠被送往军中历练,三年不得还,温夫人撑着的一口气彻底散了,终日郁郁。
四月初十那日精神罕见的好,喝了一碗燕窝,屏退了下人午睡,再被发现时早已吞金而亡,卧在床上,眼睛始终没能闭上。
漠北皆挂白帆,追悼三日,肖岩亲扶棺柩,送其与先漠北王合葬。
老太君哭肿了双目,再也不肯见肖岩一面,执意去了普仁寺,这诺大的藩王府便一下子空了。
只是听说老太君临离开时,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卫仪,为此单独给肖岩去了口信,待得到满意答复后方才起身。
府中上下便都道这卫姑娘成为侧妃指日可待,都盼着这场喜事早点办了,好冲一冲王府的阴霾。
这日晚间风起,带了初春的薄寒,风从支摘窗漫进来,室内也带了些微的凉意。
苏遇打发了仆从,斜倚在窗下的榻上犯懒,总是不经意间想起肖岩,想起那个葬礼上茕茕孑立的身影。
风吹树影,映在蟹壳青的软烟罗上,似是有人影也跟着晃。她唤了一声茵陈,见没人应,便起身开了门。
门前的廊下坐着黛蓝常服的男子,洒脱的斜靠在抱柱上,没有束冠,长发用黑色发带高高束成马尾,颇有几分江湖侠客的落括,身边放了一坛酒,是陈年的桂花酿,早已见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