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张地看了看包围着修道院的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绿色丛林,想来这地就他们二人。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这个老头想对她做什么,那真的要叫破喉咙了。不过,朱诺安想自己也不是好惹的,她自我安慰着,总还是有些军训时练军体拳的肌肉记忆在身上的。
里诺大爷看朱诺安往树林看去,哦,原来欺负这个小子的小鬼们现在躲到那去了,他肯定也是被迫玩什么你画我猜的游戏,那些小鬼就在旁边等着看这个小子的笑话呢。里诺大爷又想起了那个十岁男孩全是泪水的脸。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先进来吧!”里诺大爷转身跨过地上残破的石墙碎砖,走进了院子里。
“还愣着干嘛?过来啊!”里诺大爷看朱诺安站在原地没动,又顿了顿手里的扫帚。
哦哦,大爷同意了?她反应过来快步跟上。
终于走进了阴凉处,朱诺安叹了口气。天知道十月的南法到底有多热!她穿越前还没有到过法国,朱诺安想英国的十月已经开始刮风了,她都穿上了厚毛衣。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在大太阳下还没站多久背上胸前已经出了一层汗了。可是她还不能脱衣服,她得忍着。
里诺大爷带她走过修道院的石道走廊,朱诺安才发现这个修道院虽然看起来简陋但占地真大啊。
绕过两个弯,他们走到了一个房间。里诺大爷径直推开木门,朱诺安看到了一个像传达室布置的房间。房间里一张桌子几张凳子,墙上石墙缝隙里伸出几颗钉子,钉子上挂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里诺大爷先走进去了,但朱诺安站在门口没有动。这是最基本的警惕心。她想自己是独身,还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对面站了个男人,即便是老头。君子不立于危墙下,她没有那么心大。
“怎么了?进来啊!你不是要喝水吗?”里诺大爷觉得这孩子指不定有什么大病,听不懂人话啊。
朱诺安见老头又火急火燎的,她也有点悚,但是……我才不是被吓大的,她想。于是她走近了一点,但身体侧靠着大开的门,用脚抵着它。
里诺大爷一看就明白了。呵!这小子还怕他这个糟老头。
“来!看你这样!”他拿了一张木凳抵住门。
“坐下!”大爷把她扯到桌边,指着另一张凳子。
朱诺安乖乖坐下了。看来这是个暴躁但心肠不坏的老头嘛,她想。
“叮叮咣咣……”里诺大爷在墙上的布袋里翻找什么。
“啪!”
“给你!”一个缺了口的陶杯重重地怼在朱诺安眼前的桌上。里诺大爷想自己今天发大善心了,平时他喝酒都是对瓶吹,哪用得着杯子。翻出个杯子真是他在伺候这小子。
朱诺安看了看眼前杯子,内里全是灰尘和黑色的污垢。呕!这是什么工地刨出来的古董。不过有水喝就不错了,还管容器怎么样吗?附近没有泉水,她不可能真的去喝修道院里废弃喷泉的脏水吧!
她刚才穿过院子的时候看了一眼,水已变黑,上面覆盖着绿色的藻泽,还有小昆虫在水面上跳跃。朱诺安想象了一下自己趴着喝污水的画面,全身一个激灵。
在她脑里吐槽的空当,里诺大爷转身拿了一个黑色的玻璃瓶子又是啪的一声放在桌上。
“小鬼!喝吧!”他想自己今天的善心大大地好。
嗯?怎么像酒瓶?19世纪法国人民喝水用酒瓶的吗?不管那么多了,都到这地步了,还要啥自行车。她掏出那条已经脏了两面的手帕擦了擦杯里。她又想起了Javert,现在他在她心里的形象特别光辉。人民警察为人民,多谢他的清洁工具了。
等朱诺安把瓶子里的液体倒入杯子才发现,原来这真的是酒!她闻了闻,葡萄酒!
她抬起头看看大爷,里诺大爷嘴角下拉,脸上写满了“喝完了给我滚蛋”。
酒就酒吧,酒也是水。朱诺安举杯一口气喝了。一口下去,她砸吧嘴。虽然她不懂红酒,但这个酒的品质属实不怎么样,她嘴里全是苦涩。一杯下肚,她还是觉得渴,于是她不客气地连喝了三杯。
在一旁的里诺大爷脸都绿了。这小子!真不客气啊!把这当家了!合着来骗他的酒的吧!
大爷眼睛一转,突然发觉他好像又被小鬼们耍了。这次肯定是眼前这个小鬼合伙其他来演苦肉计,就知道这群小鬼馋他的宝贝酒老久了!
他想到这里就一把夺过了朱诺安手里的陶杯。
朱诺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大爷把杯子剩余的酒又小心翼翼地倒回了酒瓶。
“糟蹋好东西……”里诺大爷感觉自己胸口都揪紧了。这些小鬼能自由来去城镇当然不在乎,他守在这,只有每两周才有交接的人从德拉吉尼昂赶来送物资。他还有一周,酒却只剩这么一点可怎么活呀……
“滚!”
朱诺安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老人又发飙了,她立马站起。
“快给我滚!别逼我抽你!”
她眼见大爷又准备拿起扫帚,这是要打人啊!她的腿已经指挥着她的身体跑了!她一口气冲出房门狂奔在走廊,却还听到身后大爷的喊声:“臭小子!……”
她还记得进修道院的路线,一溜烟跑出了那个石墙缺口。
“呼!……”她扶着膝盖喘气,这是老头心疼酒给她赶出来了?她也没想到,自己能渴到连那么劣质的酒都喝了三大杯,不过还是要谢谢人家。
“Merci!”她把手团在嘴边朝墙内喊道。
“滚!……”老头的声音遥遥传来。
好吧,大爷应该是说不用谢。朱诺安耸耸肩。
她现在又站在大太阳下了,她手搭凉棚抬头看了看天。唔,现在应该是下午一点或两点?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她必须赶在太阳下山前去到一个村庄或城镇。即便睡狗窝牛棚也好过睡在荒郊野外,她记得19世纪的生态环境还是挺不错的,豺狼虎豹都在野外散养呢。她不是武松,不能一拳把老虎打成猫。
她刚刚喝了酒又激烈一跑,现在还被太阳晒着,汗又激出来了。于是她靠在修道院外墙下的阴影处脱了毛衣,把两只袖子打结缠在腰上。
好的!准备出发!她松了松筋骨,朝着东方的密林山丘走去。她想这次就是和时间赛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