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气得牙快咬烂了,又不敢真发火,只能憋回肚子里,强颜欢笑道:“绵绵,快谢谢哥哥,和妈妈回家了。”
她自以为自己的语气已经很明显了,经过这么久的“教育”,沈乐绵再笨也该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怎样才能把麻烦降到最低。
马戏团都能驯服野兽,她训练出个小丫头有什么难的?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次沈乐绵并没有和她走。
像是被一贯温顺的小狗咬到手指,女人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盛怒的同时又有些难以言说的心慌。
“怎么?碰见漂亮的哥哥就不想走了?这孩子!警察同志你说说这......”
男人也跟着在一旁怒斥:“聋啦啊!叫你赶紧回家,听不懂人话?!”
男人的声音大到沈乐绵内脏都在震,往日里的伤痛再次反射到躯体,本能命令她屈服淫威。
沈乐绵下意识抓紧了任逸的手,鼻子一酸,低着头不敢去看男人。
“你们先别急,孩子好像有话要说。”孙警官看不惯男人的暴躁,出声制止道。
“说说吧,你们要报什么案?”
报案?!
一听这个词,夫妇俩立刻急了,“小孩子有什么案报啊,您可不能听她胡说八道!”
“就是啊警官,我们......哎,来,您忙一晚上了,抽根......”
“我让他们报案,你们急什么?”孙警官看也不看那烟,面色不虞挡住男人的动作,“这是公安局,不是菜市场,别动不动拉拉扯扯的!”
“行,那就让她报!你说呀,你要报什么?”女人一狠心,尖锐地说道。
男人更是用尽力气去瞪她,要不是因为在警察面前,恨不得当场扒了她的皮。
报......什么?
当然是去告诉警察她是被拐卖的,去告发阿爸阿妈他们是连环盗窃犯,专门培养小孩作掩护。
沈乐绵尝试去开口,可是身体的抖动让她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没有什么是一顿棍棒解决不了的事情,上次的痛楚早就深入骨髓。
绵绵做不到的,沈乐绵无助地红了眼眶。
绵绵又要失败了。
然而这个想法只存在了短短一瞬,因为下一秒,身边的男生就用更大的力气回握了回来,完完全全包裹住她的小手。
夏夜的闷热让任逸的手心潮湿又温暖,沈乐绵甚至能透过他的皮肤,感受到心跳在搏动。
噗通,噗通。
每一下都沉稳有力。
沈乐绵望着他们紧握的双手,又伸出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前。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慢慢的,她的心跳开始和男生趋于同步,就像有无形的力量在身体汇聚,从哥哥那边,传到自己这边。
沈乐绵深吸了口气,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不再有一丝恐惧。
她好像再也不会怕了。
任逸和孙警官谈事情的时候,沈乐绵就一个人蹲在院子里逗狗玩。
这里说是派出所,其实和其他地方也没太大差异,沈乐绵不会觉得紧张。
孙警官养了一条马里努阿犬,据说是他在市里的朋友退役下来的警犬。
老工作犬上了年纪,特殊技能还会不会沈乐绵不清楚,反正肯定是学会了撒娇,一见着熟人就缠着不放。
“傻大黑。”沈乐绵边笑边用力抓挠他的肚子,耳边隐约传来屋内俩人谈话的声音。
“还是没找到吗?”
“六年前椿镇什么发展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连个摄像头都没有,我尽量努力去找,但是说实话,咱们椿镇还是太偏了,全国拐卖走丢的孩子那么多,绵绵又只记住个姓......”
“那两个人呢?”
“唉,前几年给放啦,买小孩判不长,盗窃这事证据不足,除了马老板又没接到报案,俩大孩子倒是给送到了少管所,这几年成年了自己闯去了。”
“他们没有任何信息?”
“没有啊,这可不是奇了,说是卖方保密做得特别好,他们除了交钱领孩子,什么也不知道......”
沈乐绵越听心情越差,慢慢就不撸狗了。大黑不满意地呜噜一声,狗头往女孩手心来回蹭。
“你说哥哥怎么老想把我送走......”沈乐绵撅着嘴继续摸它。
大黑狗听不懂,只能用舌头去舔她的手,想要逗她开心。
虽然沈乐绵明白任逸是为她好,但每次来找孙警官,她还是觉得心里空了一块,酸酸的揪着疼。
为什么一定要走呢?她被拐的时候还太小,前十二年仅有的记忆全是阿婆和哥哥给的。
他们已经给了她最好的家,沈乐绵想永远和他们在一起。
“回家了。”十分钟后,任逸重新骑上车,等着女孩上来。
沈乐绵什么都写在脸上,用脑门郁闷地抵着任逸后背。
“蹭什么呢?属猪的啊?”任逸又日常嘲讽。
沈乐绵哼了声,不想理他,任逸轻笑,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把“更像了”这句话说出去。
任逸知道沈乐绵在生气什么,无非是怪他又要送她走。
他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好听的话他说不出,也不知道说什么。
任逸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晚风吹动了他的鬓角,少年载着少女朝夕阳骑行。
任逸有一个秘密,除了他谁都不知道。
他其实希望孙警官永远找不到女孩的父母,这样他就能一直当女孩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