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万万不可,”裴辽惊得直接跪了下来,“属下方才才从齐物县出来,听闻里头有流民染上了疫病,正想通禀知府,穿云骑万不可在这附近逗留。”
重烨皱起眉:“疫病?方才没听江宁知府说起过,你如何知晓?”
“其实属下也是听一位结识的姑娘说的,也不能完全断定,”裴辽犹疑地回答,“不过此事关乎您和将士们的安危,属下不能冒这个风险瞒而不禀。”
“诶,我说裴辽,这位姑娘现在何处?她是个大夫吗?就敢胡乱下论断,”湛白颇有些不虞地插话,“你别被美色蒙昏了头,这事可做不得玩笑。”
“我真没开玩笑!”裴辽脸涨得通红,“我亲眼所见医馆前流民成群,是与不是,前去一看便知。”
湛白还想继续反驳,重烨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我同裴辽一起先去齐物县看看情况,湛墨湛白,先带着军队在郊外安顿,在没有命令前,不要踏进江宁半步。”
聚集在陈家医馆的人群还未散去,临近日暮,医馆马上就要关门,流民们挨挨挤挤地在门口腾地坐下。
喻青嫣将手头上的病人暂时转移到了临时租来的破棚下,嘱咐任何人不得接近。自己在一旁搭了个简易的桌椅,坐下来替一些在后排看不上病的百姓问诊。
开始时这些流民还以为她是来撞骗的神棍,都不敢靠近。但慢慢地看她有条不紊给一些伤者包扎开药方,待人温和有礼,也不收取任何诊金费用,不免纷纷动了看病的念头。
渐渐地,在喻青嫣四周聚集了很大一批民众。
她一一探过这些病人的脉,发现他们体内或多或少都有了些传尸症的初期症状,因为身体感到不适所以才会来求医。
但是这陈家医馆替他们诊过后却只是以寻常伤寒来搪塞,叮嘱他们服下些驱寒的草药即可,不知是本就都是些滥竽充数的庸医,还是害怕惹祸上身。
喻青嫣一面将有症状的病人与无症状的病人通过棚子隔开,另一面又嘱咐他们都及时蒙住口鼻,避免沾染或是扩散疫病。
如此忙碌了一个下午,她的额上已经微微见汗,好不容易将一切安排完,又听得棚内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大夫,快来!这位小姑娘好像马上要不行了!”
闻言,喻青嫣立刻放下手头上的一切事物,一头钻进了棚内。
那小姑娘像只瘦弱的猫儿似的被安置在角落里,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唇色苍白如纸,双眼无神,就算不上前诊脉,喻青嫣也清楚知道她已是医药罔效。
她蹲下身,轻轻握住了小姑娘的手,见她嘴唇一开一合的,像是有什么话想说,连忙俯下身子问道:“你想说什么?”
“嫣儿……嫣儿好怕……”
听见她也叫嫣儿,喻青嫣的内心涌上了一股难言的酸楚,眼眶微红地安慰:“没事的,嫣儿就当是闭上眼睛睡上一觉,很快就过去了。”
那小姑娘似乎是听进了她的话,微微安心地阖了下眼皮,没过两秒又赶紧睁开:“嫣儿还不能睡……虽说,生死有命,强求不得……但,但嫣儿……嫣儿还有一憾事,还未完成……”
她细瘦的手指吃力地从胸口掏出一枚带着体温的玉佩,塞进喻青嫣的手中:“此玉,是嫣儿与宋哥哥约定的信物,请你务必……务必带到他的手中……”
喻青嫣看也不看便接了过来,坚定而诚恳地应道:“好,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转交的。”
得到这样郑重的承诺,小姑娘终于放下了心,她带着浅浅的笑容闭上眼睛,几息之后便停止了呼吸。
喻青嫣替她把一些凌乱的碎发收拾好,便不再动她。传尸之症便是尸气最为凶险,她的尸身不能留存,得尽快妥善处理掉,以免再传染给其他人。
可是她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若是亲自去处理尸体,肯定是事倍功半。
恰在为难之际,喻青嫣听见守在门口的几位百姓忽然惊呼了起来。
“是不是官府来人了!!怎么忽然来了好多兵!”
“那前头是知府大人吗?生得好英武啊!”
“知府老爷,请救救我们!”
喻青嫣心下一喜,想着定然是裴辽搬了救兵回来,若是有官府的人来帮忙,这疫病的重担便不用她一个人挑着了。
她将嫣儿的尸身用白布遮掩好,提起裙摆小步往外奔去。
外头的光线已经几近隐没,天空被云层染得雾蒙蒙的,恰好落下了几滴薄薄的细雨。
裴辽蒙着面站在马前,似乎在和身前的人聊些什么,面容带着几分凝重。
喻青嫣快步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低声笑道:“干得不错啊裴辽,居然这么快就找来了人,我还以为你一去不回了呢。”
与她的满脸欣喜不同,裴辽有些僵硬地撇开脸,不自在地含糊应了一声。
喻青嫣对他的反应感到有些莫名,还没来得及询问,突闻一声轻咳,视线不由自主地被他对面站着的那人吸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