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绮站在跳台上,身后是百米悬崖,她伸展双臂,练习蹦极的姿势。
顾一岐心跳骤然加快,那种将要失去她的恐惧袭上心头,相似的场景一幕幕在眼前闪回……
忽然间,他跨步上前,拽住温绮的手腕,侧头问工作人员:“我可以和她一起跳吗?”
语气紧张,嗓音滞涩,好像她这一跳再不复返。
手腕处传来被紧紧箍住的痛意,温绮轻轻将他的手指拨松些,问道:“你在紧张什么?”
顾一岐不回答,仍旧拿凌厉的眼神盯着旁边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被他的眼神唬住,讷讷道:“可、可以,当然可以。”
“那请帮我穿戴防护措施吧,多谢。”
由着工作人员操作期间,顾一岐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温绮,但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弄疼了她,略微放松了一些。
温绮脑海里有某个念头灵光一现,还没来得及抓住就很快消逝——顾一岐的装备穿戴完毕,两人一起站上了蹦极台。
海拔近500米的悬崖边,与湖面保持100米垂直落差的蹦极跳台上,温绮和顾一岐相对而立,头顶的天空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
“你准备好了吗?”温绮总觉得顾一岐很紧张,脊背紧绷,连下颌线看着都比平常硬朗许多。
顾一岐低头看温绮,她眼里满是跃跃欲试的期待,于是盘旋在心底的一句“能不能不跳了”怎么也说不出口,化为无奈而低沉的一声“嗯”。
一旁的教练最后一次讲解完蹦极的注意事项后,让两人牵手并肩,面向湖面,准备开始。
“三。”
“二。”
“一。”
就在倒数结束的一瞬间,顾一岐飞快转身拥住温绮,纵身一跃。
猎猎风声在耳边响起,失重的感觉席卷了每一根神经。
短短几秒内,温绮想到了很多事。
原来她从书里死遁回现代那次并没有真的跳下悬崖,她只是闭上眼做出跳崖的姿势跃下就回到了现代,难怪根本没有经历失重的过程。
原来睡觉的时候梦到跳楼、跳崖、跳湖、跳海就是这种感觉,跳下去的一瞬间小腿会不由自主的抽动,面部神经不受控制,心蹦到嗓子眼,然后重重落回胸腔,心率极速加快,呼吸都跟不上节奏,刺激感直冲天灵盖。
极速掉落后,两人在最低点被安全绳弹起,最后在湖面上来来回回荡悠。
温绮一边感受,一边趁着在湖面荡悠的间隙将思维抽离开来,在脑海里用文字将刚才陌生而新奇的体验描绘了一遍。
而此时的顾一岐紧闭着眼,脑海里全是在书里时温绮穿着一身素服从他面前跳崖而死的场景。
等等,一身素服?
顾一岐猛地睁眼。
为何是一身素服?怎会是一身素服?
温绮跳崖而死之事对顾一岐来说过于惨烈,以至于在她死后的三年里他都不敢回忆相关细节,许多当时被他遗漏的细节直到此刻才清晰地浮现。
那一日皇帝宣他入宫,称掌握了温绮联络朝臣意图复辟南黎的证据,颁下密旨令他极速捉拿温绮归案,若是遭遇反抗,可就地格杀。
顾一岐领旨出宫,一路不曾停留更不曾走漏半点风声,回府却听说了温绮纵马潜逃出城的消息。
他沿途追赶,来到京郊的一处悬崖。
那时温绮穿着一身孝衣,亭亭立在悬崖边,一双杏眼含着泪望向他,似在诉说对他的满腔失望。
他还未来得及劝说,她毅然决然转身一跃,尸骨无存,半句话都没有留下。
现在想来,疑点重重。
她是如何得知自己将要被缉拿的消息,提前备好马匹逃跑?既已做好逃命的准备,为何最终又逃上了一条通向悬崖的绝路?
这两点已经自相矛盾,一个有心活命且已做好准备的人,不该慌不择路至此。
再说一路上,每当他失去方向,便总能发现些她看似不小心留下的踪迹,让他得以顺利追踪她到悬崖边。
现在回想起来,她立在悬崖边的神态过分镇定如常,实在不像一个即将被缉拿而失去性命的逃犯。
最诡异的还是那一身素服。
温绮在书中时,性格热烈奔放,尤爱明亮艳丽的衣饰,偏偏那日换上了这样一身白衣。
顾一岐原本以为,她自知死到临头,为死去的双亲戴孝,是期望与二老泉下相聚之意。
可他穿到现代之后,才知道剧情根本不是如此。
——她是故意的。
一切意外与巧合,都是她精心编排过的,只为用这最直观而强烈的冲击,给他留下最难忘而不可磨灭的印象,叫他此生再也忘不了她。
而她潇洒转身,回到现代,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