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一进巨兴的大门，迎面碰到几个之前见过面的工作人员，应该是负责艺人宣传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大家今天都笑着跟他打招呼，态度好像比之前要好不少。这让平时受惯了冷言冷语的他有点不习惯。
乘电梯上13楼，直到西姐办公室门外，他还在想，今天应该不会再碰见韩兆唯了吧，毕竟最近他这个热播剧男主角忙得很，一个一线男演员，不至于闲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公司嘲讽自己。
“西姐。”文野敲了敲办公室半开着的门。
“哟~是文野呀，快进来快进来~”
西姐正在窗边打电话，扭头看了一眼以后，赶紧捂住话筒跟文野示意。
巨兴所在的这栋写字楼在东南四环外，影视公司扎堆儿的地方。西姐办公室的落地窗可以远眺北京CBD。她举着手机，对着落地窗抑扬顿挫、表情生动、指点江山。
已经对他不闻不问态度冷淡了好几个月的西姐，现在这种兴高采烈的神情，可真是久违了——上次还是得知杨导亲自点名让自己参演新剧的时候，一想到当时的临时换角、被韩兆唯踢出组的经历，他还是觉得有太多的不甘堵在心口。
他坐在西姐办公桌对着的椅子上，看着窗外。
午后的阳光平等地对待着城市每个角落，耀眼的不只是远处CBD那几栋地标建筑，距离近一些的砖红色矮房子好像也被阳光映衬得不那么破败，显得别有一番复古风味。
他等着电话结束之后迎接自己的好消息或坏消息。
“哎呦，那当然啦，文野现在可是我们公司力捧的新人，潜力无限，您真是有眼光呀！没问题没问题！好，具体的拍摄细节我们之后再碰！好的好的，咱们到时候见！”
「力捧」
西姐在这两个字上着重发音，文野听来却有些刺耳。
这通电话应该就是在说他即将要进行的商务推广工作。不是说有两个品牌吗？怎么听起来，西姐已经把这个事情决定好了呢？
文野见她挂了电话，直了直身子，脸上写着不少疑惑，但是没有主动开口。
“来来，叫你过来我是怕有些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你现在出门也比较方便，所以咱们当面聊比较好。”西姐端起桌上的咖啡浅喝了两口，像是话说多了润润嗓子。
“嗯，西姐你说。”
“我之前打电话不是跟你提了一嘴嘛，有两个品牌，都是零食点心类的，一个是柏时旗下的糕点品牌柏记小铺，一个是创业品牌糊糕糕。”
“柏记小铺？”他想起灵月买过这家的糕点，据说还是桃桃推荐的，应该口碑不错，而且柏时算是国民度很高的大牌了，能有机会代言它旗下的支线产品让文野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嗯对。不过他们家店大欺客，开的价实在是太低了，也就刚刚六位数。”西姐流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
文野听到“六位数”的时候都惊了一下。自己还是初入行的小透明，跟大咖明星们动辄百万千万甚至上亿的身价不能比，之前累死累活几个月，拿到的片酬才几千块钱，哪敢奢望什么六位数。在他看来，这样的大品牌能给到这样的合作价格已经非常高了。
“这还……低吗？”
“瞧你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儿。你知道人家糊糕糕出价多少吗？一百万！人家一个初创品牌，对你这样的新人，可算是下血本了。”
“一百万？！可是……我不知道这个品牌，有没有公司资料、介绍什么的？或者在哪可以买到他们的零食？初创品牌的话……会不会质量不太过关？”他犹豫再三，还是把最后这句说了出来。
“说什么呢！质量不过关？你意思是三无产品咯？人家胡总家大业大，做一个零食品牌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怎么就三无了？而且到时候签合同，那都是白纸黑字，到时候给钱也是真金白银，不然咱们公司的法务部门也不是吃素的呀。我已经跟胡总聊的差不多了，你就接这个，到时候得拍两条广告片，然后做一场直播。等胡总那边得空了，我带你去陪人家吃个饭。”西姐的语气不容置疑，说到“陪人家吃个饭”的时候，脸上还多了几分捉摸不透的神色。
“可是……”
“别可是了。”西姐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突然变得乌云密布，“你也就是现在有剧播了，一个小配角反响不错，你真以为你红了啊？还挑三拣四，做什么梦呢？人家品牌愿意出钱是看得起你，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不是什么金主爸爸都愿意把一百万砸到你这种小透明身上的。实话说了吧，这也就是兆唯现在已经有同品类高价代言了，不然这些能轮得到你？兆唯吃肉，你能跟着喝点汤，就该心存感恩，感谢公司对你的栽培，知道吗？”
西姐一通疯狂输出之后，好像意识到话说的有些过了，原本跋扈的表情收敛了一些，但脸上依旧写满了不耐烦。
“就没见过你这么多事的新人。”她用刚才一半的分贝抛出一句总结，附带了一个白眼。
文野知道西姐对自己不满意也不喜欢，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咄咄逼人，说话难听。他站起身，走近西姐一步：“西姐，代言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出于对普通消费者的负责，我也会认真地查两家品牌的资料、试吃他们的产品。我觉得对于你刚才说的糊糕糕品牌，我不应该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就因为价格高而确定合作，之后我们电话联系，再见。”说完向门口走去，准备开门。
他拉开门的手停顿了一下，想起之前一直想跟西姐说，却没机会说的话，当下便是最合适的时机：“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前换角和最近几个月不让我接戏的事情是你和韩兆唯的手笔。”
文野扬长而去，并不管身后咯吱咯吱缓缓合上的玻璃门，和留在原地瞪大眼睛的西姐。
他感觉憋了几个月的气，终于顺了。
虽然不知道之后他们还会给自己使什么绊子，但他相信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不管最终与哪个品牌合作，自己作为代言人都得对消费者负责。
电梯下降到一层，门还没开，他就拨通了灵月的电话：
“我跟西姐谈完了，你说的真对，不能听她的。”